清晨，天才微亮，東街五戶路拐角的王大媽早餐店門外卻已經停了不少腳踏車。

「叮鈴鈴！」

「姨，你定的報紙到了！」

騎著單車穿著洗褪色的白襯衫男生敲了敲門口的小黑板，很快裡面就傳來回應。

「欸！林子你來啦，你先進來等我一下啊。」穿著圍腰的中年婦女正端著米線出來，朝外招呼到:「報紙就先擱老地方，你過來姨給你打碗豆漿喝了再送啊。」

林子紀遠遠地點頭回應，停好腳踏車夾著報紙，從褲兜里順手掏出鴨舌帽扣上走了進去，繞過桌子走到最裡邊，他來到最裡面的窗口邊上休息。

「哎哎！你們聽說了嗎？昨天這條街的街霸又聚眾打架啦！這次是一對五還打贏了，聽說場面可激烈了！」靠牆的一桌穿校服的男生興緻勃勃地和他朋友八卦，聲音不大但卻足以讓人聽清，周圍的人都或多或少被吸引了注意。

他旁邊的男生不相信問到:「真的假的？這麼厲害嗎？」

「當然，好多人都看到的呢！那傢伙可凶了，打人都是下了狠手的呢，聽說那幾個被揍的都是抬著去醫院的。」

「最後聽說警察都來了呢！那街霸好像也被帶到了警察局。」

「天！按我說像這麼危險的人就應該多關幾天。」

「我覺得也是，這人不學無術還經常打架鬥毆的，真不知道怎麼能在這裡呆這麼久。」

王大嬸端著豆漿出來就聽到這些學生娃你一句我一句，頓時眉毛一豎啪地一聲放下豆漿，正要上去解釋就被人伸手攔住了。

林子紀摸了摸碗底，好燙。

摩挲著底部他低聲道:「姨，沒事。」

剛說完，就瞧見有穿著校服的女孩兒們走過來結賬，林子紀下意識放下碗退到一旁，沉默地將帽子壓低了幾分。

「阿姨，再給我撿籠小籠包，打包。」

「哎好。」

「你說他們剛剛說的街霸到底長什麼樣的啊？啊～聽上去好酷，感覺一定長得很帥！」校服女生好奇地和身旁的好友說到，結果被對方敲了敲腦袋:「整天東想西想的，馬上都是高中生了還這樣不穩重。」

另一桌的男孩聽到了笑著接過話：「你們居然想見真人？據說真人長得可凶了，脾氣還不好，臉上還有一道長長的疤呢。」

「你見過他？！」

「那倒沒有，他向來獨來獨往，一般都帶著帽子，況且我們又不像他那樣不上學啊。」

校服女生聽罷立馬失望地啊了一聲，「那你知道他叫什麼嗎？」

男孩兒糾結地想了一下:「好像是叫林什麼的，那人啊話不多低調著呢，這街上認識他的人老住戶都挺護著他，聽說是個孤兒，吃百家飯長大的。」

校服女生:「這樣啊...」

好友無語地說白了眼校服女生：「收收你那心思，與其天天想這些，不如好好學習，要我說都上高中了——」「要是可以就找到一個喜歡的人和他一起努力，然後一起考上個好大學，我說姐姐，這話你都說了不下十遍了。」

校服女生比了個十的動作將手搭在好友肩上，就被對方毫不留情地拍下去。

「說十遍你有聽進去一次也好啊，你就別想那什麼街霸的了，你和那種人壓根兒就不是一個世界的，好好珍惜你即將來臨的高中生活知道嗎。」

校服女生接過王大嬸的小籠包，笑嘻嘻晃了兩下，俏皮回到：「是是，不過既然你都醬紫說了，那我不要怪我辣手摧草去禍害一個好看的小哥哥回來咯！」

校服女生說著，一扭頭就瞧見身旁靠邊處站了個十七八歲個白襯衣男生，襯衣雖然陳舊但耐不住男生天生的骨架子，這讓她多看了兩眼。

男生帶著廉價的鴨舌帽正低頭喝著豆漿，似有所感地微微抬頭，視線相撞，校服女生噔地一下紅了臉。

她好友正詫異人怎麼突然沒聲了，越過她看向男生也愣了一下，隨即歉意地點點頭忙拉著女生往外走，出了門還隱約聽得到兩人的對話。

「你個有賊心沒賊膽的傢伙。」

「什麼嘛！那個人長得真帥，奶奶的好可愛啊！」

「到底是帥還是可愛啊？」

「哎呀反正都一樣嘛,要是街霸就長他這樣我一定追他！」

「你可拉倒吧...」

女孩兒們的聲音逐漸遠去，林子紀看著兩人走遠才收回視線，摘下帽子擦了擦汗，眉尾上一道明顯的疤痕赫然顯現，跟著又被帽子扣下的頭髮遮擋，他放下碗朝裡屋喊道「姨，我先走了，碗我給你放窗檯上了！」

「哎哎！等等再帶倆包子走啊！」

王大嬸拿著包子匆匆走出來，發現人已經沒了影兒，嘆了口氣轉身去拿碗，就發現那碗喝幹凈了的豆漿碗下壓著皺巴巴的兩塊錢。

「這孩子。」

——

林子紀熟門熟路地給街道上的住戶們送好報紙，已經是上午八點多了，擦掉微涼的汗水，他思索著接下來要去的打工地點，一邊推著腳踏車緩慢往前走。

不遠處的教學樓傳出了上課鈴的鐘聲，街道上遲到了的穿著校服的學生娃們，帶著他從未有過的青春朝氣匆匆跑來，又與他擦身而過。

林子紀目不斜視腳步未變地繼續往前走，只是那本是平著的嘴角還是隱約塌了一些。

當他走過一條河道時，突然一陣喧鬧還有人求救的聲音讓他下意識地看過去。

林子紀瞬間眼神一凝，丟開腳踏車就跑像了那裡，就見河中央，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兒正撲騰著喊救命！

此時河周圍已經聚了好幾個人，個個面色焦急，蠢蠢欲動卻又半步未動。

他一手快速拿出手機按下求救電話，撥開人群扯開襯衫一個猛子就紮下了水。

林子紀眉頭緊鎖，奮力游向小孩兒，終於，當他一把握住小孩兒的手時，動作猛的一頓。

——這小孩...

「哈哈哈哈，你被騙了吧！笨蛋！我沒有溺水，我會游泳！」

小男孩兒也不撲騰了，熟練地遊動了幾下，明眼人一見便知道這是個會水性的娃，岸邊的人見狀，罵罵咧咧了幾句相繼散開了。

林子紀胸口湧出一團火，他媽的熊孩子，等上了岸再收拾你，這樣想著，他劃開水準備往回遊去，然而突然林子紀臉色一白。

——不好！腿抽筋了！

「喂...！那個小孩兒！你，你等一下！」

林子紀咬牙艱難地喊到，對方以為他是要收拾自己，反而游地更快了。

心底暗罵了一聲，他呼吸急促地掙扎卻無可奈何。

「唔！」

可惡！快沒力氣了！林子紀身子很快變得疲憊失了力氣。

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在一點點地往下沉，世界似乎在這一刻變得安靜起來，當他整個人沉到水裡，最後一刻清醒地看著上面波瀾的亮光時，居然還能冷靜地思考。

或許就這樣死掉也挺好，左右，這一輩子也沒有個在意的人，林子紀閉上眼睛往下沉去。

只是，大概還是有些遺憾吧......

當小孩兒飛快游上岸，抱起衣服回頭看時，奇怪地發現剛剛那個救自己的大哥哥不見了，心下一驚左右張望了幾次都沒見著人，猶豫了一下他慌亂地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