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大一小斑駁不清的黑影在暖黃色路燈下正以勻速前行，有些像缺斤少兩不完整的手機信號格。

蘇和與表弟並肩而行，有時會因為腳步的問題不慎相擦過肩膀。她會偶爾側目看他比自己高出半頭的身高，並感嘆這或許是他們之間最大的差距。

即將立冬的寒冷迎面吹來，蘇和不得不將凍得微紅的手揣進衣兜里握成拳取暖，再看錶弟——許是男孩子氣血方剛，他看上去一點也不怕冷。

清俊的面龐在昏黃燈光的照映里更為賞心悅目，淺薄的光從上至下打在他身上，似是為他鍍上邊，也像是為他添了一道濾鏡，朦朧不真切。

在這哈氣成霧的低溫里，蘇和將半張臉藏於毛衣的高領中，目光不由溜溜的朝表弟那邊遞去。表弟是沒發現，倒讓跟在一側的白貓逮個正著。

對於他們之間的關係，它好奇歸好奇，場合還是分得清，畢竟有頭有腦的都知道，現在可不是它變成人問問題的時候。

今天的短暫相處下來，表弟能感覺出她的變化，她自然也能覺察出表弟的變化。他們彷彿默契的放下了以往的心結和顧慮，彼此相處甚是和諧，雖不至於像朋友那樣，但至少消了平日里總立在他們中間的那堵牆。

末班車的時間，車站尤為寂寥，幾乎只獨他們兩人和白貓。

十多分鐘的等待，他們沒說話。

遠遠瞧著公車往這邊來，一直不知該怎麼開口跟他交談的蘇和如釋重負的鬆口氣。

車停靠在邊，車門打開，陸續有乘客下車。蘇和抓住空隙對錶弟說：「到家了給我發消息。」

表弟上車的動作稍顯停頓，很快又回過勁來：「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雙方輕聲道了再見，就見車門緩緩合上，然後揚塵而去。

表弟在車上眼巴巴瞧著蘇和的身影越來越遠，直至融入這濃重的夜色中徹底瞧不見。

繞過身邊的乘客走到後面空餘的空間，站定拿出手機，熒幕上躺著來自親媽發來的「關懷的問候」，掩下笑意敲出字，不假思索地發了過去。

目送公車遠去，蘇和斂下視線，思緒雜亂，嘆息著拉高毛衣領子，駐足片刻後邁步往回走。

不知北祁什麼時候變了樣，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低首見她面無表情，以為是在生氣便想說點什麼來緩和，卻在斟酌好了怎麼開嗓時臨陣退縮。

月明星稀。寒風吹落了枯葉，無聲中帶來了蕭條。

眼前信號燈下的紅色數字由兩位數變成一位數，在倒數的三二一後，蘇和感到自己揣進衣兜的手上多出一道溫暖的觸感。

最後一步踏開斑馬線，她扭頭，入眼就是北祁若無其事的樣子。她視線一往下，就見他的手在之前就已鑽進她的衣兜。

兜里，蘇和大拇指與食指並用揪住他手背上的肉，沒用力，仍能讓他疼得皺眉。

「你這是幹嘛？」她的表情是那樣嚴肅，妥妥的審問既視感。

北祁擺出委屈：「我手冷，想暖和暖和。」說罷，鑽進她衣兜的手一反掌就將她的手攥得緊緊的，面上還不忘露出純良的表情，「別揪，疼。」

蘇和拗不過他，只能作罷。

話說這廝也不知道找個好點的借口，自己的手明明就那麼暖和，還偏偏說什麼手冷？要真是手冷，那她現在手背上那種黏糊糊的感覺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