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城走的第二个星期，郁小渝的血量只剩下百分之三十。

数学课要开高二上册的空间立体几何，老师让带几根小木棍过来增加空间想象力。

女同学带得都是校门口文具店专门卖的，带着方便拼装关节点的彩色塑料小棍，不操心的男生们带的就凑合多了，但最不济也拿着几根牙签来。

所以当郁小渝咣当一声，从书包里掏出一大袋火腿肠的时候，同桌张一杨嘴里的汽水差点喷出来。

“…人才啊小渝！！我咋没想到给我妈说也带火腿肠呢！…还双汇的，有钱了啊，学完均我一根？”

“我们家陆城给的，”郁小渝胳膊一扫，把桌上火腿肠全揽在怀里：“你想的美，门口卖盒饭的阿姨不出摊了，这可是我一天的口粮！”

张一扬惊讶：“你一天就吃这个啊？为啥买盒饭，难道…！难道是阿姨回来了？！”

郁小渝一手捂着肚子，表情逐渐痛苦：“哎呀，别提了！从我小姨家回来俩人又摩擦出新火花了，…我又要拉肚子了，你先帮我看着我的火腿肠啊！”

晚上郁小渝回家，门关的不敢发出声，然而还是被郁母听见。

“郁小渝！鬼鬼祟祟干什么呢！过来尝尝我新包的饺子。”

郁小渝在脑门胸前祷告的划过三个点，脚一进厨房就闻见一股呕吐物的酸臭味。

“妈…，这白不拉几又黏黏糊糊的是啥馅儿啊…”

郁母一脸得意：“猪肉馅儿啊，你小姨给的，酸米猪肉，我等着发酵了好几天才拿来呢，你爸回不来真没口福，你快去写作业，一会妈下饺子给你吃。”

还猪肉…，就差赶上蛆拉的屎了，郁小渝不敢说，忍不住干呕，“那个，妈…我还有作业，呕呃…！老师说要三个小时一气呵成写，我不吃了，我学习去了…，别打扰我啊…”

隔绝了气味暂且生还的郁小渝坐在小书桌前啃作业。确切的说是十分钟啃笔帽，一分钟在数学练习册上勾画，再十分钟蹙眉再接着啃笔帽。

时针滴答滴答，作业摊开三四本，哪个都是写的半半拉拉，白色笔盖已经卡在了脑袋上夹起一小撮刘海，接触了空气的脑门灵光乍现，在鸟类的栖息地下写了个bird’s bedroom，郁小渝叹道：“啧啧…我在翻译这方面的天赋真是巧夺天工。”

这时，客厅电话一响，郁小渝当即扔下笔，就跟小炮弹似从卧室弹出去了。

“小渝，找谁的电话？”

“我的我的！陆城找我的！”

自从陆城去集训，两个人只有在晚上等陆城找机会溜出晚自习，用校门口书报亭的公共电话才能抽几分钟通一通话，这也成了郁小渝每天最期待的时候。

电话一通，一听见陆城的声音，郁小渝就跟回了窝的小兽要告状，“陆城，我妈今天中午给我炒的菠菜泥根都没去，我说没洗干净她还说我娇气…！我吃了结果拉了一下午肚子…！”

“现在肚子还痛不痛？”

郁小渝可怜的哼哼：“痛…，”

“乖，你睡觉前灌一个热水袋放肚子上暖一暖，不要太热的水，小心烫。”

郁小渝想起来他每回闹肚子几乎都只需要在被窝里好好躺着，陆城会给他灌好热水袋，把手搓热了给他揉肚子，虽然有时候也会训他两句，但他一说难受再蹬蹬被子，陆城多半就只剩哄着他睡让他乖一点了。

可现在陆城都不在好几天了，郁小渝一想到这儿，一连几日故意装作没事的空缺感冲的心里更难受了。陆城听见电话那头有要开始泛哭腔委屈的架势，说：

“怎么了？又想闹人了？”

郁小渝吸气的鼻尖一停，一下被拆穿有点不好意思：“…陆城，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我想干啥你都知道…”

那边说：“…好了，回去让你闹，你自己在家乖乖的，去学校食堂买饭吃，别让我担心。”

陆城的声音又低又好听，郁小渝觉得一下就能安抚住自己。

“那市里什么时候才考试呀？”

“下个月中旬，”陆城忽而问：“学校下个月的摸底分班考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郁小渝不知道陆城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考试的事情。

“还…，还行，就是数学太难了…”

其实下个月的摸底分班考郁小渝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反正他也分不到“奥班”去，到时候只要陆城给他临阵补习再压压题，分个中游班级应该差不多。

“我跟你说过没有考不到480分怎么办。”

听见陆城的语气严肃起来，郁小渝的小屁股在沙发上局促的挪蹭两下。

“考不到480分…，没收…没收游戏机…。可是，我上次才考428分，480太高了…，陆城，怎么可能这么快提高五十多分…”某个小怂包连声音也越来越小。

电话那头的陆城没说话，片刻之后，才听见陆城说：“郁小渝，你到底有没有重视这场考试，你到底有没有去尝试…”

突然，听筒里“呲咔”一声，电话那头没说完的话戛然截断，显示号码的小屏幕暗淡，天花板上的灯也闪烁两下熄灭，客厅全部陷入一片黑暗。

“小渝，好像是停电了，你在家等着，妈下楼看看啊。”

郁小渝握着电话筒，一脸茫然又疑惑，

他怎么觉得，陆城好像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