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每一棵櫻花樹下葬著一個靈魂，櫻花的美是靈魂帶出來的美，不是浮於表面的粉飾妝顏。

那樣的話，紅楓樹下應該是藏著一個張揚而熱烈的靈魂吧，不然十一月的楓葉為何紅的那樣妖孽，那樣放肆，那樣夢幻，像夢一樣的不真實，不可觸摸。

站在嵐山欣賞楓葉的時候，凌楓才覺得那句「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不是吹的。有人說十一月的楓葉美於三月櫻花。凌楓想起曾經看過的一份關於櫻花的小說，名字已經不記得了。但是裡面有一句話，他記的很清楚。每一棵櫻花樹下都葬著一個靈魂。

樹下葬的不是屍體，而是靈魂？凌楓剛開始看到這句話，覺得是文人的矯情。葬個屍體得了，還葬個靈魂？大概沒有人願意死後，還把靈魂埋在樹下的，世界那麼大，生時不能到處看，死後還不能讓靈魂四處看。莫名其妙。

陸離看著盯著紅楓發獃了許久的凌楓，伸手在他眼前揮一揮，「別告訴我，你也懂得欣賞美！」陸離挖苦他，凌楓在他眼裡似乎永遠是那個不懂文學，成天屁顛屁顛圍繞著他而轉的國小弟。

凌楓並不在意陸離的挖苦。如果說以前他愛陸離，能夠毫不猶豫地為他擋了飛來的子彈，那麼在見識了陸離近乎變z態的一面後，他選擇讓子彈射中陸離，他死了，他雖然難過，但是卻沒有那麼煎熬。

「我至少知道它是紅的，與你的血不一樣！」凌楓扯著嘴角，「幸虧我沒有相信你說的，會帶我來京都看紅葉。」

這是兩人第一次赤z裸著談到日本時，陸離對他說的話。那個時候，陸離的話不多，但說出來的，必然會做到。

陸離的確是做到了，給他滴z蠟鞭z抽z烙z印記之後，帶著他父親介紹的女人飛去了日本，坐箱根海盜船泡溫泉，看京都櫻花紅葉，吃丸子甜點喝抹茶，把他們兩個曾經規劃的一切都實現了。

而他躺了一個月的醫院，不敢給父母打電話，不敢聯繫朋友同學，是他表弟沈無風和學弟葉暮照顧了他一個月。

陸離有時候出奇的殘忍，但是他自己從不覺得那是殘忍。

「可你還是想和我一起欣賞這紅葉。」陸離抬手摸上火紅妖艷的紅葉，「你的臉很美！就和這紅葉一樣妖冶。我是覺得欠了你什麼，所以才沒有走。」

凌楓譏笑，「你是覺得欠了我什麼？你喜歡女人，我只喜歡男人。你欠我什麼？你欠我一個「渣」字，你是個渣！」

凌楓朝著陸離比了個小拇指，陸離笑了，皮笑肉不笑，眼珠轉都沒轉。

「年輕的時候，誰不犯渾！你願意繼續跟著我，我們就和以前一樣，你若不願意，我也不能把你怎麼著。」

「你總是那麼自信地以為我愛你。陸離，是這樣嗎？」凌楓抬眼看著他。陸離的鳳眸在陽光直射的紅楓下染上一層微紅的色澤。

凌楓為什麼會喜歡陸離？因為他的聲音，不帶感情都能撩得動他。還有就是這雙眼睛，像古風裡的美男子。陸離不說話，不抬眼看人，拿著一本書坐在秋光里的銀杏樹下，有著一種神奇的招人喜歡的魔力。

校園裡的銀杏葉落時，凌楓下課從教育技術樓走出來，抬眼便看到對面坐著的陸離。那個時候，他不知道他是陸離。凌楓膽子有點小，但是那天他破天荒地地從陸離身邊走了過去。

他回宿舍的路不在陸離身後，但是他不想錯過這個人。凌楓路過陸離身邊的時候，陸離沒有任何動作，依然是凌楓第一眼看他的姿勢。凌楓咬著牙關，微微轉了目光，裝作在玩手機的樣子，拍下了那張照片。

「算不上自信。因為你的確愛我！」陸離看定凌楓的眼睛，伸手勾住他的脖頸，帶到眼前，湊唇吻了上去。

沈無風沒有想到在這裡看見凌楓。他來看葉暮，倆人來嵐山玩，撞上了凌楓和陸離親吻的場面。

「那是凌楓學長？」葉暮看著正在接吻的兩個人，微紅了臉，「好，好巧啊！我們，我們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沈無風看著大庭廣眾之下,毫無收斂的兩個人，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看了看臉色羞紅的葉暮，湊在他耳邊輕聲道，「葉暮，你臉紅什麼？」

葉暮揉了揉耽在手臂上的外套，轉了眼神，支吾著「我……」，眼光觸及周圍大片的紅楓，順口道「是，是紅楓映的！」

「是嗎？」沈無風不依不饒，使壞道「葉暮，你看看我臉紅了沒？有點疼，是不是被小飛蟲咬的？」

葉暮聞言，未作思考，抬腳湊近去看沈無風的臉，手剛觸及沈無風的臉面時，下巴便被一隻涼手抬起，唇上微涼，然後有個濕z熱的東西照著他的唇形描摹了一圈。

「不疼了。」沈無風扶著他的後腰，待他腳跟落地才放開他。

「這裡會有我同學。」葉暮輕聲道，臉紅的與紅楓無異。

「我知道啊，那個喜歡你的，一直跟在我們身後。」沈無風一本正經道。

葉暮轉頭向後看去，沒有看見熟悉的臉面，又轉過頭來，狐疑地看著沈無風。

「走了 。在你踮起腳尖來吻我的時候。」沈無風露出無辜的表情。

「我哪有……」葉暮急於為自己辯解，呼喊出口，說了三個字，突然發現自己的聲音太大，忙止了口。「明明是你……」葉暮試圖解釋，又覺得解釋不下去了。因為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始作俑者就站在自己面前，眼角帶笑地看著自己呢。

「不逗你了。」沈無風笑道，把玩著手裡的手機，「我們去和你的凌楓學長打聲招呼。」

沈無風不能理解，父母在醫院呢，凌楓竟然在這裡和那個男人約會。

兩人走近，凌楓才識出，他沒有想到在這裡會遇到表弟沈無風和葉暮。

「喲，正是巧啊！」凌楓含笑看著兩個人，因為有兩年前那一個月的特殊相處。三人之間有一種默契的了解。

「在一起了？」凌楓看著葉暮笑道，「葉暮，我們家無風不錯吧？」

葉暮禮貌地笑了笑，叫了聲「學長好！」

凌楓笑出了聲，「我可是早就畢業了，你也不在那個大學了，還學長學長的叫，你倒不如隨著無風叫我一聲表哥。一聲表哥，絕對能給你加到滿分。」

兩人說話間，沈無風早已和陸離交換過了互不友好的眼神。

「你怎麼來日本了？」沈無風似乎也沒想和他客套，不滿地輕哼了一聲，「你還和這個人z渣在一起？」

凌楓的面子有點掛不住，但是他清楚沈無風的脾氣，便不做計較，隨口應道，「怎麼，允許你和葉暮在這約會，就不準我在這約個炮？」

「我能假裝以為你不知道姑姑住院了嗎？」

「什麼？」

沈無風話音未落定，凌楓便收斂了神色，冷靜地看向他，「我媽住院了？怎麼回事？」

「你覺得怎麼回事？」沈無風反問，「你難道不知道？我還以為你故意和他們鬧呢？」

沈無風看了陸離一眼，又看向凌楓，「不管怎麼說，你這次做的有點過頭了。你再自私，也不能把姑姑氣的住院。你這麼不冷靜，也是這個男人還待在你身邊的一個原因吧？」

「我和凌楓的事還輪不到你來多嘴！」陸離挑著鳳眸，「你還太嫩了點！」他陸離上一次被人不尊敬的時候，還是他未出生的時候。明目張膽的罵他是個人z渣，這句話凌楓說也就算了。沈無風算個什麼東西！

凌楓的親人可不是他的親人，他要的只是一個凌楓，可不包括他身邊的同學少年，親朋好友！

「我嫩不嫩，不是你能評價的！」說這話的時候，沈無風的雙眼冷靜的像是一潭毫無波瀾的清水。

葉暮似乎看到了兩年前的那個少年，堵在他前去飛機場的必經道上，攔住他只說了兩句話：不論天涯海角，你都是我的！在國外照顧好自己，好好學習。

一句表明立場，一句關心自己。

葉暮瞅著凌楓冷下去的眼神，有些不安。學長對陸離的感情那麼深，當初受了那麼殘忍的傷，還能夠接受他。無風的話是不是太傷害學長了。

「無風，這是學長自己的事，我們……」葉暮扯著沈無風的衣袖，「我們不清楚其間緣由，還是讓學長自己定奪吧。」

沈無風摟過葉暮的肩，體貼道「我知道你不想多事。但我們在一起了，我的事，你就不能袖手旁觀了。」

「葉暮，我們應該再清楚不過了。你忘了兩年前，這個人渣把表哥弄成的鬼樣子了嗎？不是你和我一起照顧了一個月嗎？」

沈無風看著凌楓發冷的臉，依然不做退讓，「凌楓，這個渣男就那麼讓你欲z罷不能嗎？你忘了，他是怎麼對你的？你能原諒他，你們能在一起，除非姑姑，姑父死了！」

凌楓看了他一眼，「小風，你閉嘴！我的事我還能自己決定！你陪葉暮繼續玩吧，我們要去別的地方逛逛。」

點到為止，沈無風也不想和他們一塊處著，便與凌楓告別，「有事給我電話！」

凌楓沒有回他，朝著陸離露出個笑容，「陸離，你可真是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