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電話之後，郁小渝一直像朵沒澆水的太陽花蔫蔫兒的。

陸城雖然會偶爾也會因為他辦的那些沒腦子的事凶他罵他，但是陸城真的很少跟他生氣。

郁小渝把書包往課桌里胡亂一塞，融化的雪糕似的趴在課桌上。

難道是因為自己最近幹了什麼惹陸城火的事？…不可能啊！他這一日三餐放進嘴巴里的除了筆帽全跟陸城彙報了，連他那天想吃學校門口的炸薯條都因為陸城不讓而忍住沒買！

天知道他聞著酸梅粉就炸薯條的香味兒都快饞哭了。

「郁小渝！到你了！還要喊你幾遍？！」

突然被一嗓子直轟耳膜的呵斥點名，郁小渝嚇得一激靈，嗖地一下彈起來，餘光正幌見同桌攤開的英語卷子。

「…c！我這道題選c！ 」

正在抽查背課文的語文老師，氣到鏡框扭曲：「郁小渝！給我出去罰站！第二段背不會不許進來！」

郁小渝灰溜溜的拿上課本，…張一揚！語文課上你看什麼英語啊！

他們在的三中算是縣城裡比較好的高中了，小縣城，自然學校建的也不大，一共就兩棟對面而立的三層小樓，中間的石灰地就是做課間操的操場。

高一一層，高二一層，高三一層，郁小渝這棟是普通班，對面那棟是老師辦公室和重點班。

郁小渝捧著個語文課本靠在走廊的牆上，他現在的個頭竄到了一米七二，校服的褲腿顯短，露出一小截兒白皙腳脖。

「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巔…，地崩山摧…」

「西當太白有…，有…，有…？有啥來著…？」

額頭吹拂過陣陣攜著暑熱的夏日微風，吹的背書的郁小渝直泛困，耳邊是如蟬鳴般從兩棟小樓里傳出的書聲琅琅。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開學，郁小渝總覺得近來大家的學習熱情都空前的高漲。

兩樓之間的空地上，是一顆粗壯的梧桐樹，繁茂的枝椏都伸到了二樓，對面樓里班級正在上課。

郁小渝每次罰站都會站在這裡，透過綠影疊錯的梧桐樹影，他總是能一眼找到坐在窗邊的陸城。

他蹦蹦跳跳的吸引陸城注意，萬幸的是這種丟臉的場景不用持續太久，每一次陸城都會發現他。

郁小渝就朝陸城做個委屈的鬼臉，舉手晃晃手裡每次都不同的罰站原因。

然後放學回家的時候，陸城就會問他。

「為什麼又被罰站了？」

陸城的問話千篇一律，而郁小渝的回答總能做到年級一直在勉強上升，腦子卻年年跟不上的水準。

「balance少寫了一個a，…老師叫我上去默寫化學方程式，我沒想起來右邊…，大題第一問就錯了，三四不小心算成了十八…，語文課又睡著了……」

而現在，郁小渝憑藉自己1.2的完美視力，熟練又精準無比的鎖定對面窗邊的座位。

只是…，現在那個屬於陸城的座位是空的。

夏日的風像能直接往心上吹似的，吹的心發皺。

郁小渝：「…唉…，西當太白有…，有……」

「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巔！！…郁小渝你是磁帶卡著了麼？來來回回就過不去一個鳥道！！」

聽得出來咆哮嗓音的主人實在忍不下去了！郁小渝驚訝道：

「張一揚？你什麼時候也出來罰站了？」

張一揚不接他話茬，蔑視地瞥他一眼，認真地清兩下嗓子，開口道：「…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巔，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鉤連！」

張一揚猛地一舉手：「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衝波逆折之回川…！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

一段抑揚頓挫的背誦結束，張一揚得意的挑挑眉：「怎麼樣？哥厲害不？」

郁小渝目瞪口呆：「…你你你是不是吃神童丸了？」

「神童丸」是前一段一個老婆子在他們學校門口擺藥攤子，賣什麼一天三顆的神童丸，本來打個幌子誑錢就算了，關鍵是掛的那大黑字幅太不吉利：「祖傳秘方，包治腦癱。」

張一揚：「滾滾滾，你才吃神童丸了呢！」

郁小渝：「你轉性啦？不是你這都會背了麼，咋也被趕出來了？」

張一揚拎起手中的卷子晃了晃：「我跟你可不一樣，我是語文課上學英語被趕出來的。」

郁小渝：「……？？等等，學英語？」

語文課上學英語？！這還是他那個常年語文課上看漫畫英語課上看小說數學課上補覺，「作息」無比規律的同桌張一揚麼！

郁小渝要伸手去掰張一揚的嘴：「…吐出你的神童丸！！」

「去去去！」張一揚扒拉開他，轉個身趴在窗檯上翻英語卷子。

「郁小渝，摸底考試就下個月了，你瞧現在誰不是努著勁爭往市裡讀書的名額呢？就你還不知道著急…，等到時候陸城一走，你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