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是沈驊在龐大的沈氏家族裡最大的支撐，當年要是沒有他的支持，面對虎視眈眈的旁支，沈驊不會這麼快就把長鼎掌握在自己手裡。

沈驊很敬重沈老，是不可能因為沈年想和顧桐待在一起就放任他不去和太爺爺守歲的。

沈年翹著嘴，委屈巴巴:「那你和我回去嘛。」

沈驊緊張了一下，豎起耳朵想聽顧桐怎麼回答。

只見顧桐溫和地安慰沈年:「桐哥在這裡過年的話，去給桐哥的爸爸媽媽拜年就方便一點，等我拜完年就可以回京城了。」

沈年還想不依不撓，被沈驊看過來的眼神攝住。

果然，沈驊放下碗筷，看著顧桐，卻是在對沈年說話，神色不明:「不許任性，收拾東西，晚上就走。」

明明知道他是在跟沈年說話，顧桐看到沈驊的眼神，心裡還是慌了，沈驊一旦擺出正經的臉色，那是長期掌權者才有的威壓，很少人能夠頂住壓力。

顧桐鎮定下來，轉念一想，媽的，明明兩人都沒關係了，他也不欠沈驊的，憑什麼還怕他。等想通了這個，顧桐從凳子上站起，施施然離開做到了沙發上，沒有給沈驊好臉。

沈驊被顧桐來這麼一出，臉色緩和了下來。他心裡好笑，他也不是故意給顧桐擺架子，就是想到顧桐剛才是在提醒他該離開了，他心裡就是不高興，哪怕顧桐的提醒是正確的，彷彿顧桐在趕他走一樣。

顧桐不願意和他們回去，他早就能料到，只是在沈年問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期待了一下，果然，顧桐人看著誰都能來踩一腳，但其實性子倔得很。

叔侄倆晚上八點的飛機，五點就得從顧桐家出發，因為晉城沒有機場，最近的一個機場在臨近的一個比較大的城市，去那兒車程大概一個半小時。

下午四點的時候，沈驊和沈年還躺在床上玩手機，沈年在玩消消樂，沈驊在一旁指導。

顧桐覺得自己是天生的老媽子命，來接沈驊的車已經在樓下等了一個多小時，可是沈驊叔侄倆還不慌不忙，只好由他來操心。

他進進出出地幫沈年收拾東西，沈年人小，帶來的東西可一點都不少，哪怕才住了一天，這套小房子里里外外都散落著他的衣服。

還有沈驊的東西，沈驊出趟門裝備齊全，剃鬚刀，潔面乳，袖扣，胸針，正裝休閑裝一個不少，可是根本就沒有穿的機會，顧桐也搞不懂沈驊為什麼會把這些東西扔得到處都是。

卧室里傳來遊戲的通關聲，顧桐終於把東西都塞進了沈驊的行李箱，啪嗒一聲扣上了箱子。

終於在沈驊的指導下，沈年透過了艱難的關卡。沈驊從房裡出來，看到的便是顧桐忙碌著收拾東西的場景，還時不時扶著腰揉一揉肩膀。

應該是收拾東西出了汗發了熱，背對著沈驊的顧桐不知什麼時候把外衣脫下了，此時只穿著一件煙灰色襯衣的顧桐瘦得像跟竹子，背上的蝴蝶骨突出，像是展翅欲飛，鬢角的小汗珠像發著光，亮晶晶地，整個人比平時多了一股子熱氣。

沈驊楞楞地看著，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他咽口水的動靜有點大，讓顧桐疑惑地轉過了身。

顧桐跟了沈驊這麼幾年，沈驊的任何一個表情他基本上是了如指掌，現在這個樣子……

他不動聲色地轉過身繼續整理沙發，他可不想陪著沈驊亂來。

一個不查，顧桐被一股巨大的力壓倒在了沙發上，他被沈驊從後面緊緊地抱住，剛要掙扎，便聽見沈驊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別動，我就抱一下。」

濕熱的氣噴在顧桐的耳朵上，他不可抑制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的耳朵是敏感點，沈驊以前最愛逗弄他耳朵。

久違的相擁讓兩人都起了別樣的思緒，沈驊把人抱在懷裡時想的是:我的顧桐太瘦了，都不夠我抱，以後要養胖一點。顧桐想的是:媽的別勒那麼緊，我骨頭要散架了。

在他們沒看見的角度，沈年捂著嘴偷笑，然後又悄悄進了卧室。

從背後擁抱的姿勢讓沈驊的變化無可遁形，顧桐眼睜睜感受到沈驊越來越明顯的東西，他臉色通紅，惱羞成怒，使勁從沈驊懷裡掙脫了出來，隨便找了個借口說去看年年就跑開了。

沈驊看著顧桐狼狽的背影，再看看自己支起的帳篷 ，絲毫不以為恥，反而得意地挑了挑眉，揚起了嘴角，他算是知道，他對顧桐根本沒有任何抵抗力的，以前是這樣，後來認清了自己的感情，更是這樣。

最後，覺得自己很賺到的沈驊拖著沈年離開的時候，顧桐只抱了沈年，連眼神都沒有分給沈驊。

來接送沈驊的是長鼎在晉城的工廠的負責人，他見送大老闆下樓的是個好看的男人也沒有少見多怪，有錢人的愛好他見得多了，只是殷勤地去提行李裝車。

沈年先爬上了車，沈驊替沈年關好車門後從另一邊上車，他上車前朝不遠處的顧桐望去，顧桐下樓忘了穿外套，寒冷凜冽的風把他的襯衣吹鼓起，更顯得人瘦得不堪一擊。

顧桐神色淡然，最多能看出對沈年的不舍，其他就沒什麼了，見沈驊在看他，只是漂亮的眼尾翹起來，沖沈驊揚起了一個得體的微笑。

沈驊真的不想走了，他捨不得顧桐，想把顧桐揉進自己骨血里，走哪兒帶哪兒，這是這麼多年以來他第一次對離別產生這樣強烈的情緒。

他忍住胸腔的酸澀，朝顧桐揮揮手讓他回去，然後自己鑽進了車裡。

車緩緩啟動，等沈驊再搖下車窗玻璃，顧桐已經不在原地，估計是上樓了。

一旁的沈年忽然湊近了他二叔，天真地感慨:「二叔你眼睛好紅啊。」

沈驊猝不及防，他嫌棄地把沈年往旁邊推一推，故作鎮定地說:「昨天沒睡好，眼睛發炎了。」

沈年撇撇嘴:「哦。」為什麼大人們總以為他什麼也不懂，想哭就哭嘛，他又不會笑話。

沈驊打開手機，找到早上才加的好友，周遠征，就是顧桐口中的小周哥，他手指在熒幕上點來點去，然後又把打好的一行字刪掉。

手機被他不在意地扔在座椅上，他揉了揉眉心，疲憊地閉上眼。

他本想告訴周遠征他已經離開了顧桐家，不會在這裡過年，請周遠征把顧桐帶他家去過年，可是他發現自己做不到，他太在意了，他不想顧桐和任何人太親密，哪怕這個人是顧桐的好朋友。

他做不到的，他早該知道自己對顧桐的佔有欲強大得可怕，就算現在顧桐不屬於他，他也勢在必得，心底早就把顧桐劃在了自己的領地。

聽見顧桐叫「小周哥」的時候，看見顧桐沖「小周哥」笑得毫無防備的時候，他的嫉妒都快把自己燒死了。

一旦沒有人主動邀請顧桐，以顧桐的性子絕對會自己一個人，不會去打擾別人。

所以就算他知道顧桐又會一個人過一個冷清的年，他再心疼，他也不想讓他和別人一起守歲。

所以，顧桐，原諒我。

沈驊在心裡悄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