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文柳也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自從太子殿下失足落水後，他十來日都守在人身邊，以為大功告成，不成想功虧一簣。

司天監和太醫院都是要陪葬的…

他腦袋裡思緒萬千，如今還要硬著頭皮和人解釋，想著事情總要一件一件的來，便努力穩住心神回道，「請殿下稍後。」

鍾離灼換了個姿勢，懶洋洋斜倚著，等人將衣襟整理完畢。

韓文柳拿來了一面銅鏡。

的確沒有比這要簡便的方法，鍾離灼望著銅鏡中的自己，著實駭了一跳。

這位太子殿下也是生的一副好皮囊，天賜的俊美絕倫，桃花眸如寒潭深邃，到有幾分的不怒自威。

只是身形幹瘦了些。

鍾離灼非常用力的掐了掐自己的手，手背上通紅一片，他很是難以置信，看了看床上的三清鈴，又看了看韓文柳。

「術法？」

韓文柳搖搖頭，「殿下若不信，筆洗中有水，後院也有水，或是借旁人的銅鏡一觀。」

耳畔嗡嗡幾聲，鍾離灼頓覺天旋地轉，一頭栽倒，韓文柳連忙將人攙扶回床榻，遞上一杯清水。

鍾離灼揉著額角，抬眸一瞥並不去接，韓文柳抿唇又道，「是殿下宮中的水，十日內無人前來，只要我在此守候，殿下大可安心。」

鍾離灼對上他明亮的眸子，心底有些動容，但依舊不肯動作，韓文柳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飲下一口水，示意無恙。

鍾離灼見他將水咽下，才去含住了杯子，幾口飲了個幹凈，他還是有些渴，不過忍了下去。

「孤現在極想大開殺戒，小美人兒，你最好將一切說個明白。

韓文柳垂眸小聲道，「殿下，微臣韓文柳，您不要這樣…這樣輕薄…」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鍾離灼見他如此，心下沉了一口氣，突然覺得好像沒那麼狂躁了，柔和了不少，「你叫什麼？」

「韓文柳啊…」

「孤問你的小字。」

韓文柳想著，小字也比小美人兒來的正經一點，於是回道，「回殿下，小字長清。」

鍾離灼伸出手指，借著燭火的微光，輕輕觸碰他柔嫩的脖頸，那裡有著一圈紅紅的印記，正是鍾離灼方才掐的，韓文柳立刻縮了縮修長的脖頸，還往後退了退。

不出意料遭人提防，鍾離灼想方才是有些過火了，於是安慰道，「莫怕，照實說。」

韓文柳面露難色。

鍾離灼繼續道，「說你方便說的。」

「臣…臣只知十日之前追月佳節，太子殿下與聖上在紫薇城金水河泛舟與民同慶，而後不知怎麼的，殿下落水，救起後已是奄奄一息，太醫院束手無策，三日後，殿下魂歸天地，司天監也束手無策，聖上下旨，若是…若是殿下有個萬一，就讓太醫院與司天監為殿下…陪葬。」

皇帝總喜歡動不動就讓太醫院陪葬。

「繼續說。」

「聖上並非說笑，他連斬了太醫院三位太醫…」

鍾離灼沉默。

「尹監正為保司天監，從古籍中翻到了一種陣法…無極玄妙陣法。」

「何謂無極玄妙？」

「百人自願獻祭自身五十年的壽命，以換回太子殿下在天之靈。」

「你和尹監正也在這百人之中？」

「不在，臣…臣負責上載天音。」

上載天音？

鍾離灼揉了揉額角，再細問下去，估計自己也聽不懂了。

方才覺得身子還算爽利，喝了兩口水後，便覺得體乏無力，身子發虛的顫抖，他悶咳了幾聲，眼前一黑，頓時沒了知覺，倒在了床榻上。

「殿下！」

韓文柳一驚，整個人撲了上去伸手嘆人鼻息，感到又微弱的呼吸後才鬆了一口氣，再去摸人脈搏。

「還好，原來是餓得…」

己是入夜，太子這重華宮沒什麼飯菜，但小廚房和解饞的糕點果子還是有的，韓文柳為他塞好被褥，輕手輕腳從後門溜入了小廚房，熬了米粥，做了些清淡的小菜。

好在這幾日來韓文柳奉命日夜守候，將去小廚房的路摸了個清楚。

溫熱的米粥由唇送入，滑下食道，韓文柳足足餵了小半碗，鍾離灼才悠悠轉醒。

「你…」

韓文柳垂下眼眸，目光有所躲閃。

鍾離灼從人懷中直起身來，拿了個靠枕墊在身後懶洋洋一靠，「繼續。」

很是理所應當。

韓文柳看看他又看看手中的碗，抿著唇又盛了一勺，放在唇前吹了又吹，遞在人面前。

鍾離灼瞧著他這張臉，張口將米粥亂入腹中，津津有味的神情，更像是要將韓文柳生吞入腹。

說白了，鍾離灼就是見色起意，韓文柳生的幹凈漂亮，瞧見舒服，自然就想去欺負輕薄一下。

韓文柳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規規矩矩將粥碗放在一旁，起身行禮。

「許是殿下先前還未適應這個身體，適應了才撐不住的，殿下吃些東西，再好好休息一下，臣…臣先告退了。」

「這具身體叫什麼名字？」

「回殿下，楚辰梟，聖上嫡子，行二。」

「長清，想必你也明白，此事事關重大，孤希望事有定論之前，除你與那尹監正，還是不要有人知曉。」

「殿下思慮周全，臣告退。」

「好，孤等你回來。」

韓文柳愣了愣，不甚明白這話的意思，帶著疑惑，一步步退出了重華宮。

耳聽殿門一關，鍾離灼翻身下床，他若是能安心休息，恐怕真如這楚辰梟，如何死的都不知。

鍾離灼踱步，在宮中四下觀看起來，距床榻不遠處有個書案，書案之上有些格外漂亮的字畫字帖。

想來更擅長舞刀弄槍的自己，八成這輩子都寫不了這麼漂亮的字，畫不了這樣美的山水。

除此之外還有幾本翻開的書本，書案之後是書架，湊近觀看，儘是一些市井流傳的畫本段子，鍾離灼甚至還發現了幾小本的chun宮圖。

而原本應當擺放刀劍的蘭錡被這位太子爺統統放上了各色的樂器。

長笛，竹蕭，尺八…

這楚辰梟還真是個風流人，但他恐怕並不是個稱職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