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真是一年一次的盛景啊。」孟鶴打完了電話，回到顧昂身邊看著大廳中央的一隊人嘖嘖稱奇：「人魚真不愧是『精靈』。」

「人魚？」顧昂驚奇得瞪大眼，「被稱作『上帝之淚』的遠征軍里的人魚小隊？」

「什麼玩意兒？『上帝之淚』？」孟鶴都快嫌棄出了雙下巴，聽得他直擺手，「人魚小隊就人魚小隊，還『上帝之淚』？是不是網上看的？網友就喜歡起這些神了吧唧的別稱。」

遠征軍不同於其他兩支軍隊，遠征區人煙稀少、資源匱乏、環境艱苦，還必須得時時警惕著來自宇宙風暴和星際掠奪者的威脅，可謂是無時無刻都行走在刀刃之上。可正就是這麼一支常年與死亡的你來我往的軍隊，卻聚集了最多數量的星際聯盟里最稀少人種。人魚不是喜歡群居的人種，即使集體意識強烈卻依舊喜歡離群索居，蒲公英一般，生於同株卻散布各處。他們被戲稱為深海遺珠，遺落於深海內的明珠，當然想找他們就和在深海里撈珍珠一樣困難。

可這並不是遠征軍擁有最多人魚的原因。人魚的亞人化形態雖然受環境因素影響，但在普通純人化的形態下身體素質卻極其優良，以至於能夠趕超大部分亞人種。相較於其他亞人種，人魚的自製力更強，同時發／情期對其產生的影響也更弱。除此之外，人魚的優異性更體現在飛船的駕駛方面。由於中樞系統的複雜程度高，軍用的飛船對駕駛員的要求普遍高於民用飛船，在此基礎上，為了排除不利因素的影響軍用飛船普遍需要一名純人種和一名亞人種共同駕駛。在人機交互的神精接駁裝置的聯機登陸需要共同駕駛的兩人神經同步率達到百分之五十以上，而人魚正是這麼一個能與所有人的神經同步率達到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神奇人種。

如果說在目前人類大腦的進化程度上這都算不上稀奇，那麼他們的第二生命應該足夠稱之為神跡了。人魚的基因密碼一直讓眾多基因學家不解，就算是他們自身也無法說清這第二生命的前因後果。除腦死亡以外，人魚在衰老期之前第一次經受身體上的瀕死的狀態時會極速退化到卵狀的幼生期，再經過二次孵化後便能「重生」，經二次孵化再長成至退化前所需的時間極短，最快的甚至能在一周內完成。這樣被自然青睞的人種，難免引起其他人的嫉妒和邪念，一直到星際聯盟成立四千年左右，地下的人魚人體實驗才被連根拔起，同時人魚才真正地走進公眾的視野。被傳為「上帝之淚」的人魚小隊，也是從那時起才在遠征軍中漸漸成形。

這樣一支籠罩著迷人色彩的隊伍在軍隊外聚齊的機會卻少之又少，「人魚小隊集結」的熱度網路上只消不減，而唯有在政府的科技部才能有這樣一年一度的機會見到完整集結的人魚小隊。

「想去拍照？」孟鶴瞥了一眼戳戳欲動的顧昂，朝不遠處圍成一團用微腦「卡嚓卡嚓」直拍照的女研究員們努了努嘴，催促地拍他的肩膀：「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兒了啊。」

「？」顧昂錯愕地轉過頭望向一旁快門不知道摁了多少次的女研究員們，他剛才怎麼沒注意到旁邊的人已經拍得熱火朝天了呢？

「過不了幾分鐘網上就會有她們的高清路透了。」孟鶴像是在等待什麼一直低頭看時間，滔滔不絕道：「男研究員其實也是想拍的，但是呢……你懂吧，都不大好意思。所以男研究員基本都在網上等路透。」

沒想到男研究員們還有這樣複雜的心路歷程……

顧昂一邊想著一邊調出拍照窗口找好角度連拍了好幾張，正想著拿回家給海涅看看那邊本來停滯不動的電梯突然「叮」地一響，顧昂不自覺地把身子轉向了打開的電梯門，從拍照窗口裡看見了同時抬眼看向這邊的文汋。由超數據信息網路支持下的超高像素捕捉到的景物甚至能夠媲美人眼，人像清晰得纖毫畢現，數清睫毛都輕輕鬆鬆。顧昂一向感嘆拍照的清楚方便，但也有例外，譬如現在。他從那顯示在自己臉前方五十厘米左右的清晰得恐怖的文汋的臉上，慢動作一般看見了他緩緩蹙起來的眉頭和臉上絲毫不加掩飾的不滿，這種發自內心的惶恐不亞於冬天上學的時候，在擦去窗戶上白色霜層後看見的班導的臉。

顧昂「嗖」地一下收了拍照窗口，根本沒有餘裕去回想剛才是不是在慌亂之中也給文汋留了一張影。好在文汋下樓的目的不是他，只是神情複雜地上下掃視了他一眼，然後大步流星地走向正在等候著的人魚小隊。

「天……」顧昂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文q……文將軍怎麼下來了？」

「人魚小隊今天來做腦檢查，他們的語言晶元和普通人的不大一樣。要是將軍有空的話就會親自下來接他們，畢竟人魚腦檢查時的實時數據可是相當寶貴的。」說著孟鶴又看了一眼時間，彷彿見著什麼極其恐怖的事低聲怪叫了一聲，「完了！我的實驗！」說罷就頭也不回地急忙沖向即將上行的電梯。

「我……！」電梯門無情地合上，顧昂的爾康手甚至都沒來得及抬起來。

我……咋整啊……

要自己上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不知道今天的目的地在第幾樓啊……文汋昨天只通知他過來做體檢和進行新一輪的研究，說是讓孟鶴給他引路，可是現在？

顧昂茫然地在原地四下望望，正當絕望的他不得已把無助的目光投向大廳中央的文汋的時候，對方的視線也對了上來。

文汋向顧昂一抬下巴，甚至都沒開口說一個字顧昂就從他的眼神讀出了「還沒看夠？還不快點過來？」的指令。

「顧先生，將軍讓您結束後和我一起去政府。」雖然早已注意到不過為了不讓顧昂不自在還是選擇在他主動靠近的時候問好，格佛里笑眯眯地把手裡提著的東西遞給顧昂，「這是您的通行證和早上落在車上的漫畫書。」

「真是……」顧昂哭笑不得地接過沉甸甸的牛皮紙袋，努力把自己的身子向遠離文汋的方向挪動，「太麻煩你了……」

格佛里大哥……你一劍殺了我吧……

「不麻煩。」格佛里笑得和善又真誠。

顧昂……不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