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嘛？忙著呢，別煩我。」

這九個字從安明翌那小子嘴裡吐出來，違和感達到了以往最高的程度。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腦袋，寧澤林自討沒趣，蹲回座位上縮成一團當倉鼠。

以往這傢伙總能鬧騰上一整天，順帶惹怒自己加上嬉皮笑臉不知悔改，這次表情一變，自己迎上去倒顯得反常。

難道是因為他媽媽的事情？

越想越頭疼，寧澤林抱著滿桌試卷合上眼，一睡就是整整兩節課。

「喂，醒醒。飯點兒過了。」

「讓他先休息吧。」

安明翌拔下自己手背上的針頭，貼好醫用膠帶，抓起自己的外套出了門。

小臂處一陣溫熱，寧澤林剛剛醒過來，劇烈的頭疼感碾過大腦，讓人低聲痛呼。

「嗯？」

「你說你這是何必，累成這個鬼樣子哪兒還有精力去管別的？來，把藥吃了。」

桌上一杯熱水，安明翌捧著幾粒藥片，面色紅潤，一看就知道回到了他平時活蹦亂跳的狀態。

「你去鑽麵缸了？臉上怎麼回事兒？」

「啊？沒什麼。」

抹了把臉上的粉筆灰，他又露出那種惹人厭的笑容：「正愁沒地方玩，碰到樓下有兩個傻子在畫黑板報，就順手幫著添了幾筆。」

「你是說穀梁他們？」

「不然呢？」

朝椅子上一坐，安明翌雙手放在腦後向後仰，伸直了腿腳尖疊在一起：「聽說效果還不錯？有幾個女生還特意拿手機拍了下來。」

寧澤林的好奇心理作祟，探頭想要向外看，被按回椅子上。

「餓了？想吃點兒什麼？」

「算了。」

一向習慣了忙碌的寧澤林在這天莫名頹喪起來。成績雖然略有波動，好在一直穩居前列。只是心態一天比一天奇怪，總喜歡無意識對著窗外看，表情獃滯而木然。

又是一天傍晚，幾個男生有說有笑從門外進來，正巧碰到後排還在發獃的某人，安明翌走過來彎下腰，拿著一摞試卷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靈魂出竅？」

「你丫才靈魂出竅。」

睜著眼睛眯了一覺，寧澤林只覺得自己的作息時間越來越奇怪了。以往補作業複習忙碌到凌晨完全無感，現在居然會在大白天打盹，甚至在課上不知不覺陷入睡眠。

說不累顯得不現實，硬要說累，自己的底力確實不錯，在普通學生中算得上數一數二，對於巨量的學習任務，基本都可以完成。

剛剛過完周末，安明翌被某人按著乖乖寫了兩天字，雖然得了個手指酸疼的戰利品，但難得做完了作業。

「昨晚阿姨又給我打電話了。」

「她說什麼了？」

活動著手腕，寧澤林瞧他一副滿不在乎卻嘴上關心的樣子，偷偷勾起嘴角。

「也沒什麼。只是說在外面過膩了，打算以後回國長住。對了，還要和……和叔叔一起回來。」

手上力氣一歪，安明翌捏壞了自己的筆帽，有一瞬間眼裡閃過不易察覺的變化。

那是與以往不同的欣喜。這些都被寧澤林看在眼裡，連他自己也不免高興起來。

「看來那男人待她不錯。我爸除了喝酒就是打人，誰忍得了？進局子蹲著算是便宜他了。」

在親生父親的問題上，安明翌還是不能釋懷。寧澤林找了個話題掩蓋過去，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午休的時間。

課桌上鋪了個嶄新的桌墊，是星空和樹枝交替出現的圖案。寧澤林剛想好好休息一下，桌膛里一陣躁動，他低頭從包里翻找了半天，掏出個毛絨絨的小黑球。

「這麼大個老鼠？」

那毛球緩緩轉過身，睜開雙眼，小心翼翼「喵」了一聲，軟軟的肉墊朝他伸過來，直把周圍悄悄圍觀的徐北也嚇了一跳。

「你怎麼進來的？？怎麼辦我要把它塞回去嗎？喂！醒醒，你家貓鑽我這兒了，快拿回去……」

任你山搖地動，寧澤林的力氣再大都猶如螻蟻撼大樹，安明翌趴在桌子上睡得天昏地暗，發出輕微的呼嚕聲。

「你們昨晚住一起？」

「那我們還每晚都住宿舍呢。快幫忙把它拿走……」

徐北瞧他嚇得恨不得甩手，突然惡趣味的縮回手，問了個完全不是重點的問題：

「你不是個毛絨控嗎？怎麼還怕上了？」

「這玩意兒這麼小，我怕自己不小心力氣一大，把它捏死了怎麼辦？」

「噗……哈哈哈哈……」

一向笑點低的徐北一邊拍身旁穀梁的後輩，一邊對著驚慌失措的某人無情嘲笑，前排終於有女生忍不住丟了個粉筆頭過來：

「會不會閉嘴！？」

那是個女alpha，在整個三年級里一直是眾多女生里的人氣王，自帶鎮壓全場的技能，尤其是在管紀律的時候。

「對不起對不起。」

徐北自做主張把小黑貓塞回寧澤林書包里，那小東西倒是乖乖縮著一聲也不叫。相安無事過了一整個下午，偏偏在徐主任的課上突然開嗓吹起了哨子，聲音又亮又尖細，難以忽視。

「誰吧小動物帶過來了？」

正在講台寫字的徐慕海扭頭看向後排，安明翌露出笑嘻嘻的表情，用男中音接連「喵」了好幾次，成功蓋過了那陣稚嫩的貓叫聲。

「搗亂的班代記下來。周末作業加倍。」

「啊？？」

「啊什麼啊，還不快記筆記？」

粉筆頭正中腦門。徐慕海繼續滑動多媒體熒幕上的字，翻到下一頁。

「老師我還沒有抄完……」

穀梁弱弱的在後排抬手示意，徐慕海調回去翻到上一頁，開始每個傍晚的日常「思想教育」：

「別總想著給自己找存在感了。我知道你們有些人煩躁，老師也不想看著你們在最後該為自己搏一把的時候突然鬆手。壓力可以有，但也別過於勉強自己。下周市裡的大學會和高校辦一次大型運動會。聽話的都可以報名。」

最後幾個字，成功勾起安明翌的興趣，他從桌上亂七八糟的課外書里冒頭出來：

「真的？」

揉了揉自己的腿，徐慕海坐回講台，忽然有些餓。他朝台下點了點頭，不由得感慨。

一片竊竊私語聲，更多的是欣喜。

年輕人的快樂這麼簡單，自己是不是也該放鬆一下，好好陪周齡過個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