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是我，我是誰？」時崎疑惑地歪著頭，小小的眼睛努力睜大，一臉的無辜。

「我不知道，但或許我可以告訴你為什麼你不是他？」墨染嘆口氣，他的腦中有個奇怪的念頭一閃而過，快到他未來得及抓住。

「好啊，我洗耳恭聽，我倒要看看是什麼讓你覺得我是個冒牌貨，死鱉孫，哼。」時崎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墨染坐在他旁邊。

「今早你以為我仍舊在家等你回來對吧？畢竟前三次我都是這樣…」墨染停頓了一下，想起了昨晚他的徹夜不眠，導致今早他按捺不住，直衝神眷島去接時崎，結果看到的是時崎異常冷漠的雙眼和對柳寧，沈蝶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態度。

要知道，時崎不是那種記仇的人，天生的樂天派讓他不會產生「株連九族」的厭惡情緒，與生俱來的善良讓他明知SOUL對他做的錯事，仍舊選擇與SOUL做朋友，時崎會有如此冷漠厭世的雙眼？不可能，哪怕是剛剛重生的茫然感和之前死亡帶來的痛苦，他也絕不會如此。

當然，如果他對時崎的認知只有一年左右，那麼他絕不可能斬釘截鐵地做出這種判斷，可是他認識時崎十幾年了，從時崎未到地球時便認識時崎了，怎麼可能認錯。

「嗯哼，早上我太累了，沒精神，所以對柳姐和沈姨沒怎麼理會，是我的錯。」時崎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得，抱歉地撓了撓頭，嘴撅得更高了。

「那中午呢？」墨染心一驚，真是好的借口啊，他也沒有辦法再去說什麼，如果死死抓住那一點肯定會被說是不信任時崎。

「中午？」時崎抬起了頭，翻了個白眼，似乎在努力回想中午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是時崎特有的習慣，代表他的腦子真的不好使，但是很努力在用腦。

墨染舔舔唇，他確信這人不是矮冬瓜，但是每一個細節都好像，甚至連矮冬瓜特有的動作都會。

「小丫頭告訴過我，你最討厭的食物是香菜和番茄。今天中午倒是吃得很好嘛？」墨染用問句做了結尾，想看看冒牌貨要怎樣回答，然而他僅僅是沉默著，等著下文。

「媽似乎覺得你的喜好改變了，但我清楚地記著我們坐飛機去S市的前一天晚上，吃晚飯時你挑掉了所有的香菜，還把有番茄的菜拿到桌子下面。」墨染嘆口氣，他不想再講了，可是他不能。

「剛剛你等著我一起吃蛋糕對吧？但是矮冬瓜知道我吃不了甜食，從來不會等我吃蛋糕。」墨染耷拉的眼皮微微抬起，看著時崎。

「後來你似乎突然想起了這件事，於是你吃光了它，那麼下一個問題就來了，我買的是SWEET的招牌，它是苦的，你能夠完整地吃完一個，該說你吃過太多苦所以能吃苦了嗎？」墨染嘴角微微揚起，伸手握住時崎的手，「你居然都不抖的，真厲害啊。」

緊接著墨染把時崎按倒在了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時崎，繼續說道。

「SWEET你懂吧？如果你完整地接收了矮冬瓜的記憶的話，我想看樣子你是呢。就是矮冬瓜上班的地方，你怎麼會認不出來那個蛋糕呢？可是天天在打交道啊。」

「我自然認得，只是懶得管。」時崎撇撇嘴，看向墨染的眼神沒有變化，仍舊如一潭死水，波瀾不驚。

「你確定？」墨染嘴角的笑容逐漸擴大，「那個蛋糕叫相思，是戰亂爆發第二天，S市被包圍時，P—bang新研究出來的。」

「現在你還想狡辯嗎？啊，那就繼續吧。」墨染翻了個身，平躺在時崎身旁。

「你下午跟蹤我了對吧？因為你神奇的推論？沒必要狡辯，我發現你了，你似乎想找到證據，可惜的是所謂的證據產生時間是三個小時前，對，就是你被柳姐送回家的那段時間。」墨染深吸口氣，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氣勢，略顯哀求地看向已經重新坐起來的時崎。

「無論你是誰，把他還給我吧，把矮冬瓜還給我。」

「嗯？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時崎聞言轉頭看著墨染大笑起來，笑完擦了擦眼角，「哎喲，我以為你會強行要我把他還給你呢，沒想到是求我啊哈哈哈……」

墨染咬唇，血漸漸滲出，他卻不自覺。

「我想你猜出我是誰了啊？只是怕說破之後我更不好搞是嗎？怎麼了？不叫我賀哥嗎？嗯？」時崎，不，應該說是賀蓮，輕拍墨染的臉，一副調笑的樣子。

「他們說你死了，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做到的，但是你不能佔用矮冬瓜的身體。」墨染皺著眉，躲開了對他動手動腳的賀蓮。

「嗷？真失禮啊，怎麼能說是佔用他的身體呢？我分明連靈魂也佔了啊？」賀蓮微笑著看向滿臉不甘，打算動手又強忍著的墨染。

「這下你明白了，早上我有多麼無禮也無妨，她們不敢說什麼，因為我是賀哥不是時崎。」賀蓮緩緩起身，自顧自地走到廚房，打開一瓶啤酒一飲而盡，「我本來打算試一下呢…明明很反感你，用他的身體卻好像可以被抱。」

墨染跟在後面，聽到這話握緊的雙拳鬆了又緊，緊了又松。

「喝吧，我沒下毒。」將啤酒遞給墨染，賀蓮又開了一罐，不緊不慢地喝著。

「啊，你之前不是好奇CM哪來的嗎？還覺得我是宇宙物種對吧？」賀蓮咽下一口酒，咂了咂嘴，提起了之前從未講過的事情。

「CM是我建的，為了保護地球，我嘛，也算是宇宙物種，畢竟我身體每一個部分都不是原配，而來自那些髒東西。」賀蓮像是想起什麼厭惡的東西，身體打了個冷顫。

「對了，你相信靈魂切割嗎？」看著墨染不耐煩卻又隱忍的臉，賀蓮總算是提到正題了。

「對，時崎，你的矮冬瓜是我靈魂的一部分，他來到地球就是為了讓我變成完整的一體。」賀蓮聳聳肩，即使墨染不相信又能怎樣，他並不知道事實，不是嗎？

「所以他現在還活著，對吧？」墨染平靜地直視著賀蓮，這張一模一樣的臉，這副軀殼，就是他的矮冬瓜，他好想他。

「嗯，對，但是我的肉身在與海星的傢伙打架時毀掉了，所以我便回這裡來了，只是一個身體不能容納兩個不同的靈魂。」賀蓮看著打算說話的墨染，舉起了食指，做了個「噓」的動作，「他有了自己的意識，他不是一個工具，這一點讓我也很苦惱，於是我打算吸收他。」

墨染的瞳孔猛然放大，握緊了賀蓮的手腕，力道之大讓他自己都在顫抖。

「腹黑男，痛…」墨染猛地鬆手，恐懼地向後退去，看著賀蓮得意的笑容眉頭緊緊皺起，他剛才真的聽到了矮冬瓜的聲音，是本人，不是假裝的！

「啊啊，我也不是不講人道的傢伙，我問你，一個能上戰場保衛地球統領四方的戰神，賀哥好，還是一個只會搗亂拖後腿不斷死亡給你添麻煩的宇宙物種，時崎好？」賀蓮一步一步逼近墨染，捏著他的下巴，強迫他看向自己。

「距離凌晨還有四十三分鐘，你想清楚的話告訴我吧，這是最後通牒了。」賀蓮走回了房間，不再看墨染了。

堆放了許多東西並不空的客廳頭一次如此空蕩，靜到墨染能聽見他自己的心跳，現在是23:23，距離賀蓮回屋已經過去了六分鐘，墨染靜靜靠在沙發上，臉上寫滿了頹廢與憔悴，他該立馬回答賀蓮的，他要矮冬瓜，不需要第二個選擇，可是他不能。

他生來便是個孤兒，被豹叔撿回去當做眾多孩子之一，他們這些孩子從小便被嚴苛對待，他親眼目睹一個又一個熟悉的夥伴消失，直到最後選拔，他親手殺死陪伴他十幾年的好兄弟，才脫穎而出，成為M19。從小他便被教育要保衛地球，如果哪天地球出了什麼事情，他是要被送上戰場的，哪怕當炮灰以身抵擋，拚死奮戰也在所不惜。他不被允許有感情，為了讓他失去人性，豹叔給過他很多殺人的任務，如果不是親自做過，他也會像一般人一樣，對「殺手」一詞嗤之以鼻。在他十七歲那年，他有幸窺得機密，原來是有宇宙的人來到地球啊，他看見的第一個宇宙生物便是時崎。

他有些累了，一直秉持著保衛地球的理念，幹一些泯滅人性的事，他想嘗一下人間的疾苦了，至少是人不是嗎？他用他往後自己收益的百分之六十來換他的自由，但並未徹底脫離控制。

在組織需要他，地球需要他的時候，他得挺身而出。只不過，他逃出來之後第一次屈服是為了矮冬瓜。之後甘願被控制也是為了矮冬瓜。如果矮冬瓜死了，那麼他也沒必要再守護地球了。這是很自私的想法，與CM教他的扯不上一點關係，但是啊，如果連一人都護不住，要怎樣去護百萬人？

地球他怕是守不住了，可矮冬瓜他一定要守住。如果有報應的話，都沖他來吧，放過矮冬瓜。

鐘錶滴答的聲音漸漸清晰，「噔」一聲，時針和分鐘重合了，賀蓮打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