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晚上也就這樣過去了，這是我和她認識以來第二個重要的日子吧，上一次好像還是她的生日。最後的一切喧囂回歸到黑夜之中，我鬆開懷裡的她，送她回到了她的家裡，看著樓道的感應燈一點點亮起再慢慢黯淡，她的腳步聲一點點變輕，直到最後完全淹沒。我手裡拿著剛剛蓋在她頭上的羽絨服，上面似乎還沾著她的餘溫和她的氣味。

直到最後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我的視線里，我才捨得低頭，穿上羽絨服，轉身離開。

我掏出口袋裡的耳機和手機，塞進耳朵。在沒有她的時候好像只有音樂一直陪著我，日復一日。幾乎是她的溫度突然消失之後我才意識到這點的，在這樣的一個白雪飄飄的夜晚，積雪還沒有堆積起來，但地已經變得有些濕，甚至有些結冰的感覺，踩上去嘎吱嘎吱的響。

等到回到家的時候，爸媽還在電視前和爺爺奶奶一起看著春晚，我看見時鐘指向9的位置，看來差不多要回去了吧。

「我回來了。」我將鞋脫在門口，走進去坐在沙發上打開手機想要給金汐發消息。

「怎麼一回來就看手機呢？陪爺爺奶奶說說話。」老媽的語氣聽上去不是很高興。我乖乖放下手機陪著家人一起看電視。

窗外的雪花紛飛著，屋內好似沒有那麼冷了。我的手逐漸恢復了感覺，爸媽終於起身準備走。我似乎有些期待金汐會給我發什麼東西，拿出手機偷看了一眼熒幕卻沒有任何提示，我們的聊天停留在剛剛見面之前。我不免有些失落，將手機放回口袋裡，站在門口和爺爺奶奶道別，跟著爸媽一起邁進那個寒冷的大年三十夜晚。

我有些難過，但是爸媽在邊上我又不好一直盯著手機，我只是低頭走在爸媽邊上，就著腳下寒冷的積雪和身邊的空氣，每呼吸一下都有白氣冒出。

媽媽率先打破了僵局：「今天和同學玩的怎麼樣？」

我勉強地抬頭：「還可以。」說完又低頭繼續踢著腳下的雪。

「怎麼看上去不太高興？」

「沒有。」我敷衍道，走到車邊，開門坐進去，拿出耳機塞進耳朵。

車上安靜的似乎能聽見輪胎碾過雪花的聲音般，開車的爸爸突然開口打破沉默：「夜久啊，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我的心裡咯噔一聲，但馬上就掩飾住了我的慌亂：「沒有啊，為什麼突然這麼問。」我將一邊的耳機拿下，更方便聽清楚他們的在說什麼。

「你平時周末都不願意和我們出門，今天居然願意自己出門了，還是在大年三十。很奇怪啊？是不是啊孩兒她爸？」媽媽搶先回答，轉頭看了我一眼。

我就撇撇嘴，繼續聽我的音樂，耳機里播放著曾軼可的《私奔》。

「跨越時間，跨越空間，跨越尋常的遇見。沒有自己，沒有目的，沒有預料的愛戀。

進退兩難，難以雙全，舉步維艱的畫面。不敢宣言，不敢見面，不敢透風的想念...」

我似乎忘記了我們都是女孩這件事。我突然開始問自己，為什麼我剛剛沒有堅定地告訴爸媽，是，我有喜歡的人了，她是最完美的女孩子。是因為我還不能夠確定自己喜歡她嗎，還是因為我知道同性這個敏感的話題不會被爸媽接受？亦或是，我自己就無法坦然地承認呢。我突然陷入了沉思。

一直以來我似乎都只專註於自己的感覺，沒有那麼在乎外人的看法。可我沒有意識到，同性之間的愛本身就不是世人所熟知且會願意包容的，更別說我們現在只是高中生，沒有任何反抗父母的權利和餘地，我們需要父母供我們讀書，需要他們的關愛，更需要來自家庭的溫暖。她不可能為了我而犧牲自己與父母的關係，我亦是。

耳機里的音樂還在繼續。

「只要你願意跟我走，只要你願意不回頭，只要你願意在一片懷疑聲中牽起我的手，只要你在我因等待而疲倦的時候朝我點點頭，我多想和你廝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