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變故宛若潑在身上的一把火，從腳底開始蔓延到被扯起的頭髮根。他是一個俘虜，用以威脅安里司的可笑的俘虜。

在這偌大的宏偉而混亂的宮殿中，那麼多雙眼睛盯在他身上，不悅困惑或是厭惡，包括抓著他的艾莉絲公主，所有人都希望他被放棄。那些人攀著安里司的肩膀，勸說或是警告，他認識的，不認識的，那麼近地靠近安里司，在他耳邊吐出話語。

像個囚徒似的，安里司卻從枷鎖似的聲音與目光中往前走了一步，他們目光相接，玫瑜從那裡看見了恐懼，安里司害怕失去他勝過在意周圍的目光，他打算走過來，遵從交易條件。

不要過來，回去。玫瑜朝他無聲地說。

不管再怎麼告訴自己應該把安里司當做仇人，玫瑜的內心卻永遠無法真正地狠下心。瞧他的模樣，已經多麼狼狽，因為他的出現從一個高貴傲慢的貴族淪為階下囚，蒼白的臉色與恐懼的目光相映成章。

他忽然想起他們最初相遇的時候，就在那個小花園裡，安里司冷漠得像個木偶人似的，也像不會說話的鳶尾花和藍尾蝴蝶，為了讓他笑一笑，玫瑜廢了好多力氣。可是直到現在的模樣，是誰讓他變成這樣的呢。

有冰冷的液體從眼角劃落，玫瑜看著安里司一步步走過來，聽著艾莉絲公主的笑聲愈發瘋狂，脖間的刀慢慢偏離，抬手指向安里司。

「好，很好，一直走過來，直到這把刀完全刺穿你的身體。」

周圍的械鬥都停止了，安全區的貴族們鴉雀無聲，唯有看台上的女王輕輕用權杖敲了一下大理石地面，發出慍怒的聲響。

玫瑜深吸了一口氣，他偷偷將藏在衣袖中的那把細短的匕首滑落到了手中。手指卻不住地顫抖，他從未做過這種事。

「把玫瑜放了。」

「當這把刀刺進你的身體，我就放了他。」

安里司繼續往前走著，他慢慢靠近刀尖，背後有人叫了起來，艾莉絲也慢慢放開抓著他頭髮的手。

就在那一瞬間，玫瑜反手將匕首刺進艾莉絲的身體，趁她一時驚住身形不穩的時候用了全力跑向安里司。

「玫瑜！」

安里司一把抱住他，卻沒能阻止暴怒的艾莉絲將刀砍向玫瑜的背。劇烈的疼痛從肩胛骨蔓延到尾椎骨，那瞬間玫瑜卻看見安里司比他更痛苦的表情，那副快要哭出來的，蒼白可憐的模樣，竟叫他現在一點也不後悔。

「我永遠恨你。」

可也不可救藥地愛著你。

「殺了他們！」安里司憤怒的聲音與帶著顫音的喘息聲是失去意識前最後的聲音。玫瑜任由自己身體下沉，溺死在黑暗身處。

如果可以在這裡死去，對誰都好。玫瑜這樣想著，安里司無助的哭聲卻又時不時在黑暗中迴響，讓他忍不住停留下來。

正是因為那副依賴他的，無助的，孤獨的模樣，他才一直推不開一步步侵犯過來的身體，等到回過神來，在他的縱容下，一切都已不可挽救。

恨他，愛他，厭他，憐他。曖昧，矛盾而並存著。

「我愛你，不會放你走，更不會讓你死，無論你是不是恨我。」

如果已經逃不開，也死不掉。

那麼只好如你所願，這一輩子都糾纏在一起。

無論往後是不是會有後悔的一天，他都將如荊棘似的死死勒著彼此的脖頸，腕間與腳踝。直到死的那天都不許看向別的人，不許走向別的人，不許擁抱別的人。

如果有一天安里司會愛上別的人。

那就一起墮入地獄吧。誰也不許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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