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醒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三四点，四肢乏力酸痛，脑袋涨得厉害，更令他不舒服的，是后颈，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他尝试着起身，哗啦的锁链响动把他拉回了床上，他吃惊地望着自己被禁锢在床头的手腕，“沈莫宸，这是怎么回事？”

睡在旁侧的男人被这一声带着十足怒意的喊声吵醒，顾怀很少会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他显出不慌不忙的样子，打开了床头灯。

“怀怀，你醒了，别怕，不是什么大事。”

语调还是那么柔和，表情在昏黄床头灯的映照下，却有些扭曲。

顾怀的脑袋乱糟糟一片，他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通身上下的难受与痛楚让他料到沈莫宸必定在他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

“你给我解开，现在立刻。”

沈莫宸的手伸进被子里，在他未着寸缕的身体上游走，“不行啊怀怀，我要是放了你，你肯定会离开我的。”

顾怀想躲开他，对方却缠得更紧，他无奈地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已经尽量配合你了，为什么还要这样？”

沈莫宸却被这话刺到了，温和的语调忽的有点神经质：“我不要配合，我要真心实意。为什么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彻底得到你。”

顾怀扭头不想看他，却瞥见了床头柜上零散放着的注射器具。针管里还残留着液体，颜色与那瓶香水小样如出一辙。而旁边就搁着香水小样的空瓶。

顾怀再傻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么大费周章。”

顾怀想想都要笑了，他这个身欠巨债一无所有的落魄子弟，竟能被沈家的贵公子爱得死去活来。这一身拆骨般的疼痛，真的算是死去活来了。

沈莫宸看他不发怒了，也平息下来，靠在床头点了根烟。他很少在顾怀面前吸烟，也没有烟瘾，但架不住现在的烦躁。

他宁愿顾怀唾弃他咒骂他，用最肮脏不堪的话羞辱他，这样，他就能减少一点负罪感，名正言顺地展示他更深层次的龌龊。

可顾怀偏偏不是这样情绪化的人，良好的教养让他懂得如何克制隐忍，甚至在适当的时候服软，反而让沈莫宸不知如何发难。

“要说大费周章的话，五年前就开始了。至于转化剂，昨天去取的，效果不错吧？”

顾怀面无表情，他尝试着释放信息素，但很可惜，腺体仿佛成了一口枯井，舀不出一滴水了。

他曾以为，被父母抛弃，拖着妹妹孤苦伶仃，东躲西藏，整日为吃喝发愁，已经算是自己最黑暗的时刻。他低估了“生活”这两个字，更高估了人性。

“五年前我落魄了，你想扮演救命稻草的角色，让我因此喜欢上你，对吗？”

沈莫宸抖了抖烟灰，没有答话。他指的五年前，远远不是这层意思。但他不敢说出来，也不能说出来。

“我以为，你该懂得放弃，我们两个的信息素，从分化完成起，就互相排斥，这是不争的事实，无法改变。”

沈莫宸笑笑，“你说错了，不是互相排斥，是你永远压我一头。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是S吗，不是，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A而已。大街上，十个Alpha当中，就有一个是A级，而S级，一千个人当中未必能出一个。你知道你有多稀罕吗？”

一直以来，顾怀都认为沈莫宸的等级与自己一样，他丝毫不认为这个多年好友在能力上比自己逊色，却没想到对方对于等级的差异如此在意，不惜编织一个毫无意义的谎言。

“人为区分的等级，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沈莫宸把半截没抽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他抓了抓头发，“重要啊，当然重要，你根本不懂它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作为沈家的接班人，却样样低人一等，传出去，人家会怎么看我？”

原来是为了几份虚名，顾怀觉得甚是可笑，“所以你对我的喜欢也称不上是喜欢，只是一种满足虚荣心的占有。”

沈莫宸侧过身抚、摸着他的脸颊，“怀怀，有时候你是真的聪明，总能一针见血地看透。但有些时候，却很笨，很天真。”

顾怀承认自己的愚笨和天真，以为自己摸清了沈莫宸的脾性，却还是被他骗了。

“我妹妹呢，你别伤害她，怎么样对我都可以，就是别针对她。”

沈莫宸翻身压到他身上，顾怀没有任何挣扎，顺从让这个掌握主动权的男人索然无味。

“你只要乖乖的，什么都别想，什么也别做，我就不会对她怎么样。”

他主动索取一个吻，顾怀任由他的唇舌胡作非为，这种充斥着低级趣味的戏码，不会给予丝毫回应。

沈莫宸舔了舔唇，对上顾怀漠然的双眼，挫败感愈发强烈。

顾怀晃了晃手腕，锁链阵阵响动，“我想要上个卫生间，可以解开吗？”

沈莫宸在他手腕上摸了摸，那里已经发红了，金属镣铐蹭出了血痕，“解开是不可能的，会给你换一根长点的，足够你在这屋里活动。”

顾怀见他出了门，不多时又进来，手里捧着纸箱，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重的闷响。纸箱里是沈莫宸所说的长锁链，还有一些消毒工具。

他没有气力，任由沈莫宸在床头倒腾，给他手腕处上药，缠了一圈纱布，又熟稔地换上长链条，领着他去卫生间方便。满屋子的地毯，锁链落在上面，几乎没有声响。

沈莫宸会在门口看着，不准顾怀有多余的动作和秘密。

顾怀大大方方坐在智能马桶上，“我想上个大号你也看，不怕熏着？”

沈莫宸收掉了浴室柜里所有的尖锐物品，这才退了出去。

顾怀以为，这样的囚、禁戏码只会发生在电视剧里，他看着两条锁链发笑。

电视剧里是怎么演的？主人翁哭闹、叫喊、绝食，以此来抗衡施暴者；或者耍些小聪明，自以为脱离了掌控，却总在关键时刻被抓回来，得到的是更暴虐的对待；又或者，患上斯德哥尔摩，毫无道理地爱上施暴者。

每每看到这样的桥段，顾念总会嫌弃主角的愚笨，然后侃侃而谈自己如果是主角，会如何去做。顾怀则会对此一笑了之，人人都聪明绝顶，这剧还有什么看头。

现在，这样荒诞的境况落到了顾怀自己头上，他竟然想起了顾念的思路，似乎，也不是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