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对容先生同样没什么好感，但这种时候，个人喜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顾怀摇了摇头，否定了这项可行性为零的提议。

“容先生是个生意人，做事会权衡利弊。来这里帮我，对他来说，得不到什么好处，还会因此和沈家结仇。如果我是他，断然不会把自己搅进浑水，惹得一身腥。”

顾念的眼泪又跟不值钱似的直往下落。

在Z市，顾怀没有亲眷，没有朋友，更没有任何资源人脉，这种落难时刻，求别人，不如求自己。

他摸着黄狗的绒脑袋，“小黄，咬人狠不狠？”

黄狗呜啊一声，不停地晃动着尾巴。分明还瘸着腿，却昂首挺胸摆足了气势。

顾念意识到什么，心里有些慌，“哥，你要让小黄英勇就义？”

顾怀道：“如果它够聪明，说不定能捡回一条狗命。”

当然，这个如果会不会发生，他也不确定。

他把想法告诉了顾念，顾念听着，感觉像听书一样，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为什么是让我先走，不能一块儿走，你让我跑了，沈莫宸不知道会怎么拿你撒气。”

顾怀哄骗着：“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你还不相信哥吗，你留在这里，反而会成为他向我施压的砝码。我们两个，总要走一个，听哥的话，嗯？”

顾念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付出无条件相信，并且照做。

她想起以前有一两次栽在讨债人手里的时候，哥也是用这样的口吻跟她说话，让她先走，然后等他脱困了，再来找她。他们总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次，应该也不会出现例外，毕竟，他们这对落难兄妹最擅长的事情，就是逃跑。

门口传来脚步声，沈莫宸在门板上敲了两三下，可能是忌惮屋子里的狗，他没直接开门，隔着木门催促，说时间已经到了。

聊了一小时，顾怀体力恢复了些。昨天带顾念去医院，他记得盛医生开了些提高精气神的药物，他吃了两粒，算是中和了一些转化剂的效力。

黄狗对沈莫宸有着天生的敌意，不是一家狗，不进一家门。

顾怀把手按在门把手上，黄狗就在脚边蹲守着了。它的眼神黑亮黑亮的，纯真得像个孩子，丝毫不知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能意味着要与这个残酷且丑陋的世界诀别。

门拉开一半，顾怀说了个“去”字，小畜生就无所顾忌地冲出去了。下一瞬，沈莫宸的惨叫就响起来。

黄狗流浪过一阵，路子有点野，咬完人就跑，到处窜，谁要去逮它，它就绕到那人脚边，快速一口。

这些人高马大的保镖，会对付人，却不会对付狗。沈莫宸扯着嗓子喊抓住它，一帮人就一股脑围着狗转，无暇顾及顾怀这边了。

顾怀趁乱拉着顾念往门外跑，出了正门，还有一扇大门，大门那边，有个正在抽闲烟的年轻小伙。这人顾怀认识，是慕色的安保。

那人点着烟刚吸了两口，正悠哉地朝天吐烟圈，屋子里正鸡飞狗跳似乎与他毫无干系。

见着顾怀过来，赶紧把烟丢地上用鞋子踩灭了。

他神情紧张：“顾怀，我劝你站着别动，老板吩咐了，你不能出去，要是你不听话，可以来硬的。”

顾怀懒得和他啰嗦，对着面门就是一拳。这一拳，几乎耗光了顾怀的力气。他现在的状态，只能耍些花拳绣腿，做做样子。

那人没想到顾怀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抡上来了，顿时眼冒金星。可他到底是有点经验的，很快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推着顾怀撞到了铁门上。

“哥！”

“快走，别留恋，哥会去找你。”

此时刺耳的狗叫声从屋子里传出来，那叫声并不是示、威，而是凄厉的，决绝的，像在跟这个世界告别。

顾念的眼泪刹那流下来了，她听哥的话，没留恋，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网约车司机等得都快不耐烦了，消消乐都打通了几十关，要不是看在这一趟车程长，路费高，他真的没工夫闲耗。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哭哭啼啼往他这边跑，简简单单瞥了一眼他的车牌，就拉开车门坐到了后排。

“走吧，快点走。”

手机里响着“amazing”，特效爆得眼花缭乱。司机赶紧按了锁屏键，发动了车子。

“我说小姑娘，你是离家出走还是怎么地，你监护人知道你坐我的车吗，你别一个劲地哭啊，你这样让我感觉在犯罪。”

“它死了，它再也回不来了，呜呜呜……”

“谁，谁死了？”司机一紧张，闯了个红灯，心痛得滴血。

“我养的狗，小黄狗，呜呜呜……”

“……”老实的司机有点无奈，6分200块啊，这趟白跑了。

他秉持着良好的职业操守，安慰着小姑娘，“这个，节哀顺变，猫猫狗狗的寿命有限，总归会比我们先走。我小时候也养过一条狗，天天在村口等我放学回家，跟亲人一样。可惜有一年冬天被人毒死了，我也伤心得不得了。后来……”

顾念慢慢止住了哭泣，听着司机娓娓道来，听他说长大后又养了一条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狗，还去流浪猫狗收容所做义工，这让顾念忽然有了人生目标。黄狗虽然死了，但她能为黄狗的同类做很多事。

她孤零零地去了哥刚租的老小区，里头一应俱全，就是透着一股子霉味。哭了一路，眼睛很酸很痛，身体也累，倒在棕垫床上没几分钟就沉沉睡了过去。

顾怀没走得了，当然他也没想过能走成，帮顾念拖延一下时间已经是他力所能及的事了。

别墅被一条狗弄得乱糟糟的，好几个人被咬伤了，情况最糟糕的，就属沈莫宸了，左腿下半截全是血。

中招的人全都自行去了医院，丁叔给沈莫宸叫了家庭医生。

沈莫宸像疯了一般把顾怀拖进房间，掼到床上，欺身压住他，掐着他的脖子，眼里全是阴鸷。

“你知道我有多痛吗，顾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