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我就像是条搁浅的鱼，呼吸困难，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流失生命。任由那海面的浪多高，却始终也推不上沙滩将我带回，只在我的尾巴尖不远，留下一滩来过的痕迹。

老季问我后边怎么办？还追吗？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仰头一口喝完剩下的啤酒，嘴巴里泛起一阵苦涩。

老季叹了口气，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是啊，谁能想到？仅仅因为一个小小的字条，我就暴露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我想不明白。

我也懒得去想了。

单手捏瘪空罐，对着不远处的垃圾桶抬手一投。

又是一个漂亮的弧线。

双肘撑在后边的台阶上，沙砾磨着皮肤，有些微微疼痛，我仰着头看月亮。

硕大的月亮挂在海面上，月光清冷洒下，照得海面浪花朵朵，一朵接一朵的白花被推上沙滩又盈盈散去，迎面吹来的海风中还夹杂着一点咸湿味。

不知怎的，那清冷月光凭白就让我联想到了宗上。

回想这一切的开始，到现在，他对我来说，就如同这月光一般。看着清冷明亮，可如纱如幻，不论我怎么伸手，都始终无法触及到真实。

宗上的真实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

是会所里他眼神中露出的那一丝疲惫？

又或是，他眼中的厌恶。

心脏忍不住又一下抽痛。

我忍不住自嘲一笑。

我还真是贱啊，宗上都对我说那样的话了，都那么明晃晃地朝我表现厌恶了，可我却还在这念着他，想着真实的他会是怎么样。

而且……那个女生的身份也让我忍不住猜测。

是宗上的青梅？是他以前的同学？又或者，是他喜欢的人？

我的呼吸滞住，一想到这个可能，我的心脏就像被人揪紧，背负着即将面临失去重要之物的痛苦。可在痛苦之后，心脏深处却又无法抑制地涌出嫉妒与怒火。

“老季，你说……如果宗上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办？”我望着月亮，平静问道。

老季望着前方的海面，闷了一口啤酒，“怎么办？那还能怎么办？都有喜欢的人了，那你还是趁早放弃更好。”

“放弃？我为什么要放弃？”

“不放弃的话你还能做什么？”老季不解朝我看来，又说：“继续只会让你更加痛苦。”

我收回下颌，视线看向老季，眼神平静，说：

“那我就让他再也没法喜欢别人。”

“……你想干什么？”

老季神色紧张地看着我，手上的啤酒罐被他微微捏瘪。

我轻笑一声，又重新拿了一罐啤酒，食指勾住易拉环一用力，咔的一声便将口子拉开，啤酒那带着微微涩意的气味在空中蔓延。

“沈凛……别他妈发疯！”他伸手抓住我的手腕沉着声音警告道，啤酒从罐口洒出一点，顺着我的手落在台阶上。

我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打趣道：“你在想什么啊？我又不是以前那个我了，你以为我会干什么？当然是继续追咯！一直追到宗上喜欢上我。”

“真的？”老季狐疑道，看向我的眼神极为不信任。

我点点头，忍不住发笑。不过其实我倒是能够理解老季为什么会如此紧张，毕竟我算是有过“前科”的人，他怕我做出什么冲动的事也是正常。

只是……真的吗？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心里，嫉妒丛生，怒意蔓延化为火焰在灼烧着我每一个神经！

但我很会装，我很能忍。

因为我是沈凛。

高冷是我的人设，微笑礼貌是我用惯的皮。

我抱起剩下的几罐啤酒利索起身，冲老季吹了声口哨，扬着眉冲他一笑，“光喝有点烧肚子，走，找那群人蹭点烧烤去！”

见我这样，老季像是放下心来，跟着绽开一个笑容，起身拍拍屁股的沙，爽朗一句，“走！”

于是我们就这样像是彻底开怀了似的，冲那边露营棚跑去，沙滩上留下我们深浅不一的脚印，月光清凌凌落下。

搁浅的鱼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是死亡吗？

不，他会血淋淋撕开自己的鱼尾，幻化出双脚，走上陆地。

……

我靠在墙根边上，一边和老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边啃着手上的包子，等瞧见人出现在视线范围里，三两口吃完剩下的，和老板道了别就冲那边跑去。

宗上大抵也是没有想到，今天我竟然又出现在这里。他看着我，眼睛里掠过一丝波澜，但很快就又冷下来，“你又想做什么？”

我嘿嘿一笑，把手里的早餐提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当然是给你送早餐。”

“……”

宗上没有说话，微微皱眉，选择直接绕开我朝前走去。

对此，我的情绪还算稳定平淡，因为经过昨天那档子事，感觉现在不论宗上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放在眼里了。

说了继续追，那当然就会继续追。

我跟了上去，厚脸皮的关心道：“你家离学校那么远，每天走路上学肯定要起很早，还是多吃点吧。”

我把早餐袋子强硬塞进他手里。

宗上冷着脸，还是没有说话，走到前边公交车站，当着我的面把早餐丢进垃圾桶里，像是挑衅一般。

我承认，这一下，我的心又被扎到了。

但我是谁？我可是沈凛，坚持装高冷人设近十年，更别说追人这档子事了。宗上作为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我说什么都是不可能轻易放手的。

我心里在磨后牙槽，可我面上还是笑容和煦，贴心道：“不喜欢吃包子鸡蛋？那我下次给你买点别的。”

宗上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盯着我。

我装傻，哈哈一笑，“怎么？我今天难道很帅？”

“……沈凛。”沉默中，宗上叫了我一声。

“怎么？”我微笑着，这是宗上第二次叫我全名。如果老季在这，估计又得高呼一声恋爱脑。

他拧着眉，像是思虑了两秒才有些不耐开口：“我不是同性恋，也不可能喜欢上你。你别再白费功夫了。”

我做惊讶状，装傻充愣，“什么同性恋？你在说什么啊？”

“……”宗上表情有些无语，懒得再搭理我，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