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辰，你快来，妈妈给你买了新的衣裳。”

屋里的小男孩子听了门外女人的话并没有露出来一点点愉悦的神色，反倒是皱了皱他清秀的眉头。

他想逃跑。

他不喜欢那个女人给他买的东西，一件也不喜欢，多昂贵也不喜欢。

他的衣柜里塞满了粉粉.嫩嫩的，漂漂亮亮的纱裙亦或是头花，还有女孩子喜欢的毛绒玩具，芭比娃娃。

他都不喜欢。

他想要男孩子们都有的汽车玩具，塑料枪支模型，或者去沙地上和小朋友们打仗。

他想要男孩子的小背带裤，小皮鞋。

可是他的母亲，门外的那个女人不会同意的，她只会哭着对他说：妈妈是为了你好，妈妈已经老了，你为什么不愿意为妈妈完成妈妈的梦想呢。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自私。

自私吗。

余新辰低着头，没有动作。当做没有听见的样子。但是他把手上的笔握得紧紧的，甚至在颤抖。

门外的女人进来了，看着他在画画的是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你为什么还在浪费时间！画这些丑陋并且没有必要的东西有什么用！”

她说话的声音像是在用尖利的指甲摩擦毛玻璃，更别说这样尖叫似的讲话。

“我喜欢这个…”

余新辰的话还没有讲完就被女人打断了去：“你喜欢！你喜欢什么！啊！你喜欢这个有什么用！有这个闲心还不如吊吊嗓子，练练身段！”

女人的话像是魔音贯耳，叫人没来由的烦躁。

最后还是男孩子妥协了。他呐呐的应了一声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女人还是不依不饶：“还有下次？余新辰！你为什么和你的死鬼父亲一样自私自利？！”

余新辰霎时间就住了口，他低着头，把桌上的白纸握在手里，一点一点的撕碎了，只留下反反复复的：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我没有下次了…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

其实小小的余新辰也不知道。

反正，只要道歉认错，顺着妈妈就对了…

他抓着书包就要去学校，他想要逃离女人手里的衣服——那是女孩子的裙子，他讨厌，甚至害怕的东西。

他不明白自己分明是男孩子为什么要穿女孩子的衣服。但是他又明白为什么妈妈要让他穿女孩子的衣服。

可是既然那么想要一个女儿，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生下来呢。

余新辰看着女人手里的裙子发了疯似的跑。他不想穿，他甚至害怕女人手里的衣服——在他眼里，更像是像是毒蛇一样的。

“余新辰，你有本事就跑，跑的远远的一辈子不要回来！”

又是这句话。

像是紧箍咒似的——永远都是这句话。

—

“啊！”

余新辰猛地惊醒。

他拉开床帘发现走廊的声控灯都被他惊醒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又做噩梦了？”

通宵的室友这么问他。

“对啊。又吵到你了吧。”

“没事啊，反正我通宵。”室友把他的耳机拿下来，扯了扯余新辰的床帘，“不过你真的不打算去医院看看嘛，你这样一直做噩梦，睡眠质量又不好，一直下去人都得崩溃。”

“我去过了，安眠药什么的也吃过了。没什么用。”余新辰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额头，上面尽是冷汗。

他本来打算躺下去再睡一会儿的，但是楼下的突然的叫喊的声音叫他瞬间睡意全无了——

“新辰！”

女人的声音一点没变，依旧刺耳。

余新辰没有想到他的母亲会追到学校来。他已经块小半年没有回过家了——他的母亲为了‘照顾’他把家搬到了北京。

可是他不想回去。

那个出租屋根本称不上什么家——有那个女人的地方都算不上什么家。

女人的手里拿着行李袋抖抖嗖嗖的站在他们的楼下。

余新辰清楚的知道里面是什么，这几年女人越发变本加厉，她甚至有一次用透明口袋装着裙子拿到余新辰的寝室楼下。

像是在打他的耳光，像是故意戳破他那薄弱的自尊。

“你怎么回事。是学校很忙吗？你都快一个月没有回来过了！”

忙吗？

“忙。”

女人松了一口气，把行李包塞到余新辰的手里，如果里面的不是女孩子的裙子那神情实在是像极了慈母担心儿子在学校穿不好。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妈妈失望。这里是应季的衣裳，妈妈给你买好了。你现在都大二了，个头还不会长了，但是你还是要注意一下形体……”

唠唠叨叨，滔滔不绝。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余新辰打断她的话，他垂着眼眸，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无力。

“好好好，妈妈不打扰你学习。咋们新辰是最棒的啊，你也别累着了……”

“再见。”

“好好好，再见啊。新辰加油。”

女人身材有些发胖了，甚至步履有几分蹒跚了。但是余新辰知道，是女人怕长胖节食吃减肥药的结果。

他至今都不能理解女人疯魔了一样的对旦角的执念。

他没来由的想要哼唱两句算是对女人交出来一份答卷，但是女人已经走远了。

算了。

“哟，学弟。”

不那么讨人欢喜的声音。

余新辰知道是谁。但是他一点也不想转过头去看一眼。上次女人来给他用透明袋子送裙子的时候被这个男人看了去，此后的有意无意的接触就开始避无可避。

余新辰承认他害怕被别人知道。

像小时候一样人尽皆知，像小时候一样被说成怪物和变态的滋味并不好受。

“学长好。”

他硬着头皮，觉得自己手里的行李包像是一个笑话。让他像是脱光了站在男人面前一样。

“今天周五。学弟愿愿意陪我出去喝一杯吗？”

余新辰正打算拒绝的时候男人又走近了一步，在他的耳边轻声的说：“我知道你有空。我看过了你的课程表以及学生会行程安排。没有你的事情。但是你要是还是拒绝，你知道我会做什么吧？嗯？”

“今晚八点半，我在校门口等你。穿着你最好看的小裙子来陪我去喝酒。”

“你知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男人笑得嚣张，临了走了还在余新辰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笑着说了声，“学弟的屁股当真比女人还翘。”

“难怪喜欢你的男人也不少。”

男人带来的古龙水的味道仿佛还在耳边。像是织了张网把余新辰捂得死死的。

难闻又闷。

余新辰讨厌这种味道，像是故作成熟，像是耀武扬威——和他妈妈再嫁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