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种”这两个字，缠绕着奚林阴魂不散。

九岁那年在奚林短短十一年的人生中，是最难熬的。那时的爸爸，又或者说是继父，积累了前所未有的高额赌债。染上赌瘾五六年之久，还没有家破人亡，已经是奇迹。

男人陷入了逢赌必输的怪圈，上至房屋下到内裤，他通通都输得一干二净。走投无路的张庭，为了延长自己的赌生，第一次把目光放到奚林身上。

俊秀干净，隐隐约约还有一丝清冷，这是大概奚林生父留给他的基因。使还处在幼年的奚林，已经遮掩不住长成后的风华。不管是卖到哪，奚林都会值不少价钱。在继父眼中，奚林俨然是一叠叠厚厚的红色毛爷爷。

男人从赌徒到慈父的转变，速度之快仅在一夜之间。张庭甚至愿意花钱抽时间带奚林去游乐园，为得不过是趁奚舒不在的时候为奚林找个高价的买家。

奚舒以为是男人良心发现，一切不过是张庭的障眼法。

直到债主上门要人的时候，奚舒如梦初醒。以死相搏的女人极力保护儿子，不惜与丈夫撕破脸皮抖出所有的事实。

从母亲口中，奚林知道自己并非张庭的亲生儿子。

拿着继父给自己买的人生中第一个冰激凌，奚林感觉那天自己眼泪都快流光了。手上冰激淋溶化后粘糊糊的液体，滴在心上擦拭不净。

最后奚舒代替奚林为丈夫偿还赌债，这个家庭彻底破碎。

比起母亲沦为路边站街女，更让奚林遭受打击的是，自己喊了九年“爸爸”的男人，并非自己的亲生父亲。

在奚林的脑海中，这段记忆像是漩涡。一但靠近，就会被卷入其中无法挣扎。

蹲在警局的角落，少年嘴唇苍白。警察大妈还以为是那个距离暖气最远的窗户漏风，全然不知奚林是陷入了自己心中的梦魇。

“警察同志，你们有没有误抓一个叫奚林的孩子？”

“误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警局，可不会抓错人。喏，最里面蹲墙角的那个。”

“谢谢。”

奚舒急慌慌走到儿子身边，无视大妈死死盯着她的眼神，拽起儿子缝有补丁的衣领。奚舒伦起手臂对准奚林的脸，一巴掌扇了过去：“奚林，你才多大？到大街上偷东西……”

大妈对这种戏码早已见怪不怪，连上前阻止的兴趣都没有。

“妈？”奚林被那一巴掌扇醒，眼泪毫无征兆的刷刷往下坠：“对不起，对不起，可是，可是，钱……”

“啪”一声又是一巴掌，奚舒没有控制力度，致使奚林左半边脸颊已经开始红肿：“钱，你才十一岁，就和那个不要命的赌徒一样，满嘴都是一个钱字。”

最先看不下去的，还是和奚舒一起来的男人。“小舒，够了，他还是孩子，知道错了就行了，你这是干什么？”

奚林听到声音才茫然的看向妈妈身后的陌生人，不停泛出金星的左眼，影响了奚林视线的聚焦。只看清男人身着沉稳的深灰色羽绒服，奚林想：谁？难道是妈妈的恩客？

这样一想，奚林反倒开始不好意思。在陌生男人面前被妈妈打骂，着实尴尬。奚林微微侧头，拉开和男人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