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也太破败不堪了吧？”

宋北渚还是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里面桌椅板凳全都断作几节，蜘蛛网随处可见。以前的帘子好似禁不住灰尘的重压，在他们进来以后重重掉了下来。

院里的竹子死了一些，看起来糙乱不堪，与隐隐的尚且还鲜活的竹子混在一起，格格不入。

“这里面被放过火，能有多好看，这竹子也是厉害，如此还能活下来。”

南渡看着竹丛，若有所思。宋父如此聪明的人，定会在一些明明常见却让人感到奇异的地方留下点什么。

南渡并不打算直接说出他所知道的真相。小道士认为他所知道的虚伪真相是真相，那定是不会被一言两语就改正的。那就让他自己看，让他自己查明真相。

“都要搬走了，还放什么火？”宋北渚紧紧攥紧手里的满是灰尘污垢的帘子，眼里满是压抑的愤怒，“他们就这么不喜欢这不喜欢我吗？！”

“是别人放的吧，”南渡伸手抚着宋北渚攥得青筋暴起的手，“之前那么爱你的爹娘，如何会毁掉这满是回忆的地方？小道士，你得先平静一下，带着如此大的怨念，你怎会找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呢？”

南渡真想立马脱口而出当年宋府被杀人放火的惨状。

看这被火烧的范围，凶手并不打算把宋府彻底烧毁，看这地上的黑印，大概是主要烧了尸体，不知道放了什么特殊的东西，能让尸体在如此小范围的场地烧得连渣都没有。

“不过，为什么被烧的地方这么奇怪？”

宋北渚往前走了几步，虽然很愤怒，但看着周边，莫名涌上一些比被抛弃更可怕的念头。他又想起了前几个月做过的梦。有滔天大火，被烧得沙沙作响的竹子和血流成河的宋府，这样的梦。

假若是离开想烧了宋府的话，一定会一把火烧光所有，而不是四处点火，何况这火，还有几分点到即止的意味。

一处，两处，三处……十七处，假如再多一处……就恰好吻合了。

火印按理来说过了这么多年，早该消散了，应当是他们想要烧毁尸体时里面加的东西太过顽固，自然腐蚀不了。南渡顿时觉得凶手是又聪明又蠢。

若是十八，十八，宋府当年，府上刚好上上下下十八个人。

“为何会这样？什么火会隔空烧？还差一处……就一处……”

宋北渚急急冲进厨房里，在烧柴火的地方，果然看到了一样的火印。

十八处了。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宋北渚再次跑进院里，扶着正在看竹子的南渡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南渡，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这力道摇得南渡快要目眩了。

南渡挣脱束缚，伸手放在宋北渚心口，反问：“你又知晓了什么？”

“当年是不是……有隐情？”宋北渚颤着声音，抬眼望着南渡，“比如……他们并没有搬家，并没有抛弃我，并没有……活着？”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弱了下去。

话被窒息感淹没，只剩突突直跳的神经。

“我没法回答你，你自己看看这竹子上刻的字吧。”

南渡拉开一片枯败的竹子，露出里面绿意盎然仍鲜活的竹子。

宋父果然还是聪明的，只是来不及刻完，可能就惨死于凶手剑下了。

“家里近日有变故，人人命不自保，儿啊，谁忍心将你撵走，那凶手……”

最后的字迹划下去很深一道，差点就要直接把这纤细的竹子拦腰截断，若是断了，更是看不到了。

静默了许久，南渡只能听到宋北渚急促的呼吸声，他伸出手来，想要去摸摸宋北渚的肩膀。

“爹……娘！”

宋北渚突然凄凉出声，尖锐的声音惊飞了檐上的黑鸟。南渡也被这近乎破音的叫声吓皱了眉头，手只能轻轻放在小道士背上，企图抚平现在微微颤抖的人的伤痛。

宋北渚抱着那节刻了字的竹子，哀嚎不已。撕心裂肺的叫声在破败的府里久留不散。

十多年……十多年，他只以为自己是受害者，是被抛弃者，而真正被抛弃的，是他来不及申冤的父母。

当年遗漏在父母眼中的那一丝难以捉摸的不舍，此刻全化作利剑，扎得宋北渚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