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是蓿，路边杂草的意思。”

刚开始记事那年，大约是暮春的时候，就在他们一起生活的小木屋里，阳光稀薄地照进来，既昏暗又潮湿。彼时琳子抽着长烟，在烟雾缭绕中微微眯起细长妩媚的眼，如此说道，“记着杂草可不会说话，也不会提要求，安静待着去。”

蓿的生活很单调，琳子不许他去外面，只叫他像个木偶似的待着不许说话，吃饭睡觉，除此之外只好发呆，从木屋的仅有的窗隙望出去，看那些飞来飞去的鸟儿和飘落的花瓣，偶尔还有外面孩子的嬉戏声。看着看着就忘了时间或者再次睡过去。

“蓿啊，我只有你了。”

有时候琳子会露出格外寂寞的表情，她永远躲在这座小木屋里吸着长烟，边说这话的时候边将烟灰抖落在蓿裸露的手臂上，最开始蓿会哭，哭得很大声，可只要他一哭，琳子就会将眉一皱，拿出水果刀在那烟灰抖落的地方毫不犹豫地划出血痕来，“你可是我的东西，怎么可以不听话？哭？哭给谁听？这世上只有我要你，我要你活着就活着，我让你死就死。”

蓿马上就明白琳子只是想让他成为不会说话的玩偶，陪在孤独的她身边而已。哭声是不被准许的。

“等到我死的那天。”琳子在心情好的时候会温柔地笑着对他说，“我就带你一起走，一起离开这个可怕的世界，蓿啊，你也觉得活下来是件很可怕的事吧。”

烟雾缭绕的昏暗的这里，是蓿仅有的世界，空气中不管四季都充斥着潮湿又发霉的气味，他点了点头，应和琳子的话。请让他走吧。

琳子很少离开过这里，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带着食物或者应季的衣服来，每当那个男人来这，蓿就会被关到厕所里去，在那里听一整个晚上琳子痛苦的呻吟声和男人粗重的喘息。

第二天琳子的心情就会异常地好，穿扮得漂漂亮亮与男人去约会，怕蓿跑出去，男人会留下一本童话书让蓿读上一整天，蓿无法理解那个男人是谁，和琳子是什么关系，他只知道只要那个男人来就有童话书可以看，那曾是在昏暗的木屋里唯一的指盼。

在很长的时间里，只有那么一次，蓿走到了外面的世界，那天依旧是琳子出门的时候，天气很晴朗，桃花开着，屋里漏了水，淹得满地都是，蓿匆匆忙忙跑出去，想去找琳子，可是一推开门，他便忘了本来的意图。

大片的翠绿的草地，芬芳清新的空气，稀稀落落的温暖的阳光，虽然是冬天，寒风阵阵，但那阳光却一下子将他笼罩住，令他失了神。没想到外面的世界这么美丽，他不想被琳子带走了，等到琳子死的那天，他要留下。那一刻蓿是这样想的。

当他被琳子发现出了门的时候，琳子勃然大怒，拖着他的领子将他摔进屋里，她拿出专门用来惩罚蓿的小刀，面目如魍魉，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数的血痕，蓿觉得疼，觉得难受，他想哭出声，想哀求，可是无数次经验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琳子真的会杀了他，于是他硬生生忍住了哭诉，等着琳子宣泄完。

“蓿啊，你是不应该存在的。”血留了一地，蓿躺在地上动弹不得，面前一片模糊，他听见琳子颤抖的声音说，“你和我都是不被人接受的，只要你被人看见，就会被绑起来烧死，你怎么就不懂呢？我肮脏血脉的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