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蓿的声音
小说: 蓿之冬 作者:余弦月 字数:2242 更新时间:2019-12-25 00:16:11
小狐蓿的身体恢复得快,那些药纱过了不久也到了要拆的时候,冬纪专挑了个暖和的日子,太阳照得雪化了大半,大理石地板都泛起金黄,他搬着一大盆水到阳台上,准备拆完药纱给小狐蓿清洗身体。
“阿蓿,过来。”
狐蓿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听见冬纪的声音立马抖抖耳朵小跑了过来,冬纪瞧着孩子清澈的银白双瞳,心里很是欣慰。狐蓿来到白狐家已经有一个月时间,原本暗淡的毛发变得蓬松亮白,身上也长了些肉,不会讲话,但每次都懂得用乖巧的眼神表达感谢,只是这样就已经不错了
把药纱拆下的时候,一圈又一圈,遍布手臂与小腿的刀痕终于还是留下了浅褐色的疤,在孩子白皙稚嫩的皮肤上宛若野蛮生长的荆棘,张扬着刺进皮肤,冬纪抚摸着那些伤疤,沉默了好一会,但狐蓿却没有任何情绪,他甚至不明白冬纪为什么露出忧伤的表情。
“以后如果受伤了,一定要告诉我。”
冬纪在手臂的疤上留下了一道温柔的吻,狐蓿平静的眼中终于掀起波澜,微微翻涌着红色的光。
用水清洗了一遍身体,冬纪为狐蓿换上了新衣,每只小白狐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定制新衣,有专门的设计师记录孩子们的尺码和喜好,但狐蓿的名字却仍未记录在册,甚至一个月来没有人来过问,冬纪只好自己出去买。马甲衬衫与长裤,所幸尺寸没有记错,遮挡住身上的疤,狐蓿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与刚来这里的时候那副凄惨的模样截然不同,冬纪想,毕竟他继承了琳子小姐的基因,那眉眼之中依旧是白狐家正统血脉的矜贵气质。
“不错,很好看。”
狐蓿因此高兴地亲了亲他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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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玻先生来找冬纪说狐蓿的事,他说,“长老会准备见他,明天三时烦劳你带他到白华楼,到时需要测试荷尔蒙磁场,如果达不到大少爷现在的指数,恐怕要把他送走。”
冬纪很是诧异,“送走?银狐的身份还值得怀疑?”
“就算是银狐…”玻先生迟疑了一会说,“不清楚另一半的血统,难说是否会有缺陷,毕竟培养未来宗主是不容失败的大事,若是达不到指标,兴许会送去孤兽场。”
“这是白先生的意思?”
“是。”玻先生瞧他难以接受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别对那孩子抱有太多同情,本就是不该出现的存在。”
“…嗯。”冬纪还有想说的话,却全都止住了。他不过是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家事指手画脚。
玻先生走之后冬纪顺道去了趟厨房,拿了些狐蓿喜欢吃的草莓,彼时整个厨师队都在忙碌,野禽摘下的毛放了一袋又一袋,整个厨房都弥漫着浓重腥味,冬纪皱了皱眉,与厨师长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这所做的一切准备都是为了明晚的宴会,迎接归国的白狐宗主长子,也本是内定的下任宗主。狐颉。
一回到家,狐蓿便跑来迎接他,一把抱住冬纪的腿,大大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冬纪,示意他往里面走,冬纪好奇地随他过去,随后看见书桌上他的数学试题上写满了答案,那歪歪扭扭的字显然不是他的,冬纪仔细地看了看,没想到更可怕的是答案全部是对的,包括需要详细过程的解答题。但这是国高二年级的题目,而狐蓿只有十岁。
冬纪震惊之后问他,“以前学过吗?”
狐蓿摇了摇头,指向旁边一摞的数学书。
“…你全部看完学会的?”
狐蓿点了点头,仰着头抓着冬纪的衣袖,一副乖巧的表情,明示要夸奖。
这就是异化种的天赋。意识到这一点,忽然冲天的喜悦涌了上来,冬纪一把将狐蓿抱起来,举过头顶,抑制不住地笑道,“阿蓿真的很厉害。”
狐蓿被夸得脸红了起来,银白的大尾巴开心地晃荡着。
“阿蓿啊,你真的很棒。”冬纪笑着将他抱在怀里,“明天你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重要到决定能不能留在这里,但是看你这么厉害我就放心了。”
狐蓿歪歪脑袋,表示疑惑,冬纪蹭了蹭他的鼻子,轻声说,“到时候你会见到很多老爷爷,他们也许会很严厉,如果你害怕,就把他们当做我。”
他没法告诉狐蓿那是件什么事,狐蓿太过聪明,聪明到冬纪不得不小心翼翼一点。
可狐蓿仍然像察觉到了什么,他先是沉默地看了冬纪一会,随后忽然抬起手摸了摸冬纪的脸,露出一个并不熟练的笑容,好像在安慰冬纪似的。
冬纪不禁无奈地笑了笑,把孩子抱到沙发边上放下,去拿草莓给他吃。等到狐蓿通过测试,正式成为白狐氏族的一员,就不会和他住在一起了,能由他照顾这么可爱的孩子也就只有这段时间了吧。
“可是,你不会说话该怎么办…”冬纪只对这点有些苦恼。
医生检查过,声带没有任何问题,不说话只是心理作用。但是什么心理作用不得而知。可如果一直不会说话是会被嫌弃的。…还说不定会再次被遗弃。
狐蓿瞧着他苦恼的样子把草莓递到他唇边,待冬纪一口吃下之后狐蓿用手指点着他的唇瓣,轻声发出了一个音,“纪。”
只是又轻又生涩的那么一个音,却霎时间如同摆钟似的咚咚地回荡在冬纪心口。
“…嗳。”
他并不是不会说话,他开口说的第一个字就是他的名字,他会慢慢好起来,成为优秀的银狐。冬纪如此意识到。
那天晚上冬纪一个忍不住就做了满桌子饭菜,直到睡觉都笑得合不拢嘴,他原来竟不知道,被人叫一声名字是这么开心的一件事。
狐蓿喜欢抱着他的手臂睡觉,尾巴习惯性地缠在腰上,像是害怕冬纪跑了似的,晚上冬纪连去厕所的空都没有。夜半时分,他看着孩子熟睡的脸,摸了摸那双柔软的狐耳,心里莫名有点寂寥。
要是分开了,该去抱谁的手睡觉啊,这尾巴也不知道该缠到哪里去了吧。
冬纪想着想着就阖上了眼。今天的夜里雪又开始重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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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纪,你真的不打算回族里吗?比起寄人篱下,在自己的氏族生活更好吧。”
“岭之阿,我是黑猫…对灵猫族来说,我与异族一样。”
“那也总比在狐狸堆里好吧!你究竟是为什么想不开!就因为叔叔他们生前和白狐宗主的关系好?你也觉得那是能接纳你的好人?”
“不,在那里没有任何人会真正接纳我。”
“那你……!”
“可是也不会有人把我视为怪物。”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