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丝斜斜地打在车窗上，顾源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章鹿家别墅门前。林其琛扶着车门下车，胃部的绞痛让他额头沁出冷汗，手指死死抠住西装外套的纽扣才勉强站稳。

"好好休息。"顾源透过半摇下的车窗开口，目光扫过林其琛泛白的指节，随后踩下油门，尾灯在雨幕中拉出两道猩红的光带。

玄关处的暖光洒在林其琛苍白的脸上，他踉跄着瘫倒在米白色沙发里，昂贵的定制西装被揉出褶皱。章鹿从厨房端着姜茶出来，看到茶几上油腻的外卖盒，镜片后的眼神瞬间冷下来："早说过别吃那些没有食品经营许可证的路边摊。"

"真的很好吃。"林其琛蜷缩着身子，冷汗浸透了衬衫领口，"就在老城区巷子口，那家章鱼小丸子的木鱼花会在热气里跳舞..."话未说完，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他弓起背捂住胃部，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

章鹿盯着他看了许久，将温热的热水袋塞进他怀里，金属边框眼镜折射着冷光："离顾源远一点。"

"为什么？"林其琛抬起头，额前碎发被冷汗黏在皮肤上，"他不过是带我去吃了顿小吃。"

"上个月他刚通过股权质押，用资本运作手段吞掉了经营二十年的赵氏集团。"章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透着警惕，"你作为林家集团唯一的继承人，想想他能图什么？"

林其琛沉默了。记忆里顾源笑着递来章鱼小丸子的模样，与章鹿描述的商界猎手渐渐重叠。"不会的。"他小声反驳，声音却没了底气。

章鹿叹了口气，不再多说。林其琛侧躺到沙发上，章鹿递来温水，他却摆摆手——此刻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胃部的绞痛一阵接一阵，恍惚间听见章鹿在说："明天怎么跟林叔交代？"

两人相识已久，章鹿比林其琛大十岁，看着他从小长大。记得林其琛十二岁那年高烧不退，是章鹿整夜守在病床前。此刻章鹿突然开口："潇潇是谁？"

林其琛浑身一僵："啊？"

"别装了，你发烧说胡话的时候喊的。"章鹿的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上周董事会，你盯着她做的策划案看了整整四十分钟。"

林其琛的脸瞬间涨红。从小到大，他的心事从来瞒不过章鹿。"就是...和我一起筹备跨年商业活动的合作伙伴。"他别开脸，手指无意识揪着沙发靠垫，"她对新媒体运营很有想法。"

"最好别在这种时候分心。"章鹿丢下这句话，将毛毯轻轻盖在他身上，转身时带起一阵雪松香水的尾调。

第二天，章鹿送林其琛回家。林正伟看到儿子苍白的脸色，立刻沉下脸："又给小鹿添麻烦。"

林其琛吐了吐舌头，躲到章鹿身后。羊绒大衣的温度传来，带着熟悉的安心感。

"是我带阿琛去吃的特色菜，没注意卫生。"章鹿主动揽下责任，从公文包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肠胃药，"昨晚折腾了一整晚，您就别说他了。"

林其琛感激地看了章鹿一眼。他知道，要是父亲知道自己偷偷溜去吃路边摊，少不了要安排三个月的饮食监管。

林母端着炖汤从厨房出来，温柔地问章鹿："你妈妈最近还好吧？"

"好着呢，还说过几天要来拜访您。"章鹿笑着回答，目光扫过林其琛悄悄玩手机的模样，不动声色地用脚尖碰了碰他的皮鞋。

尽管答应了章鹿要远离顾源，可林其琛心里总忍不住想起他。直到某天傍晚，在写字楼旋转门前，他再次见到了顾源。

当时林其琛正和潇潇讨论商业活动的策划案，笔记本电脑上的3D效果图在暮色中闪烁。潇潇指着屏幕兴奋地说着直播带货环节的创意，发梢扫过林其琛的手背，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阿琛。"

熟悉的声音让林其琛浑身一震。他转头，看见顾源站在夕阳下，定制西装的暗纹在余晖中泛着低调的光泽，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源哥！"林其琛又惊又喜，笔记本电脑差点滑落，潇潇眼疾手快扶住电脑，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有些慌乱。

顾源看向潇潇："这是你的搭档？"

潇潇摘下细框眼镜，露出精心描绘的眼妆："林经理的得力助手，潇潇。"她很识趣地合上电脑，"方案我再完善一下，明天送您过目。"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带走了那缕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顾源调侃道，抬手替林其琛整理被风吹乱的领带，指腹擦过喉结时带着微妙的压迫感。

"没有没有。"林其琛连忙摆手，后知后觉地后退半步，"您怎么来了？"

"我和章鹿说好了，周末带你放松放松。"顾源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与章鹿的聊天记录，最新消息停在三小时前，"听说上次害你吃坏了肚子，就当赔罪。"

林其琛有些惊讶。聊天界面里，章鹿的回复只有简短的"随你"二字，与平时的态度大相径庭。但这份疑虑很快被重逢的喜悦冲淡，他没注意到顾源锁屏壁纸正是林家集团的股票K线图。

餐厅里，林其琛看着熟悉的街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虽然上次吃坏了肚子，但那些美食的滋味实在让人难忘。玻璃橱窗里，章鱼小丸子在铁板上翻滚，木鱼花随着热气起舞，勾起那晚的记忆。

"还想吃？"顾源笑着叫来服务员，"两份章鱼小丸子，多加海苔和沙拉酱。"他将热毛巾递给林其琛，动作自然得仿佛相识多年，"这次保证食材新鲜，后厨我让人提前检查过。"

饭后，顾源问："时间还早，想去哪儿？"

林其琛望着对面商场巨大的LED屏，跨年活动的预热海报上，潇潇的名字排在策划人首位。"去上次那家会所坐坐？"他鬼使神差地说。

"夜宴"的旋转门缓缓打开，檀香混着威士忌的气息扑面而来。服务生见到顾源，立刻九十度鞠躬："顾总，还是老位置？"

林其琛跟着顾源穿过水晶长廊，墙上的艺术画闪烁着冷光。二楼包厢里，真皮沙发泛着温润的光泽，服务生熟练地端上龙井虾仁和陈年花雕。"你和这里老板很熟？"他好奇地问。

"算是生意伙伴。"顾源转动着茶杯，青瓷上的缠枝莲纹映在他眼底，"上个月刚注资三千万帮他翻新了顶楼宴会厅。"

茶香氤氲中，林其琛听顾源讲着商圈里的奇闻轶事。正聊着，舞台灯光突然暗下，聚光灯打在中央的麦克风上。

看清台上人的瞬间，林其琛差点呛到——是潇潇。她褪去了职业装，黑色亮片短裙勾勒出曼妙曲线，栗色长发随意地扎成高马尾，正在舞台上自信地演唱爵士乐。台下掌声雷动，有人不断往台上送香槟。

顾源注意到他的失态，意味深长地笑了："人都有不同的面，不是吗？"他往林其琛杯中倒了半盏花雕，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就像这坛酒，窖藏十年才得此风味。"

林其琛盯着舞台，心跳逐渐加快。潇潇的目光扫过二楼包厢，与他对视的瞬间，眼波流转间似有千言万语。顾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喜欢就去了解，商业场如此，感情也一样。"

窗外的夜色渐深，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成斑斓的色块。林其琛望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正一步步走进一个精心编织的局中。而局里的每一个人，都藏着不为人知的心思——就像这杯花雕，入口绵柔，却暗藏后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