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越正跟随音乐节奏不停练习旋转，可能从一闪而过的镜面中看见裴梦龙站在窗边，卓越突然停下动作，喘着粗气看向他道：「不进来傻站在那里干嘛？」

「我这不是看你跳得正起劲，不想打扰你么。」裴梦龙说着从窗户翻了进去，走到卓越跟前，从包里掏出两瓶矿泉水，递了一瓶给他。

卓越不知为何白了裴梦龙一眼，一把抓过矿泉水，盘腿坐在地上喝了起来，裴梦龙以为他嫌弃这水太廉价，不住嚷嚷道：「你嫌这水配不上你，就别喝啊。」

「我看是我配不上这水才对吧，」卓越冷哼一声道，「你这出了名的铁公鸡，居然会请人又吃大餐，又喝生啤的，怎么到我这里就剩下这矿泉水了？」

「哟，你看见啦？」裴梦龙顶了顶他腰，心里还是不住咯噔了一下。

「看见了又怎样，你不打算解释一下，什么时候多出个那样的朋友？还请人吃饭，真够大方的啊，让我算算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你请了我几回，中专毕业的时候请我吃了碗牛肉面，再往前就是两年前……」

「行行行行了,有你这样当兄弟的么，」裴梦龙无奈的笑着摇头，「明知道我抠门，还这样说，我他妈是随便请人吃饭的人么，喏，拿去看看。」

卓越见裴梦龙将一把折扇递到自己眼下，疑惑的瞅了瞅，满脸质疑的接过折扇打开，瞬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只见扇面上用国画颜料泼洒出无数的墨迹，看似凌乱的画面上勾勒出形态各异的枝芽，拿远点一看，便是一株泼墨的桃花，形式现代，却又带有强烈的东方色彩，显尽了潇洒和风雅。

「这……是你画的？」卓越痴痴的问着，眼珠几乎深陷在这个折扇上挪不开目光。

「我能画得出来，还需要请客吃饭？」裴梦龙语气轻佻，却暗自打量着卓越欣喜的面容，故意朝他伸出一只手道，「总共250，谢谢。」

卓越回过神，看着那只手道：「什么250？」

「刚才那顿饭钱啊，等你给我报销呢。」

「滚，你他妈才250。」

卓越打开他的手，美滋滋的将折扇看了一遍又一遍，好像喜欢得不得了，见卓越高兴，裴梦龙自是也跟着开心，心机颇深的顺势挽过卓越的脖子，在他耳边道:「怎么样，我路子多，没骗你吧。」

「你还别说，这真画得挺好的……」

「能不好么，别人可是美术系的状元，好像还是他们主任的儿子。」

卓越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没看出来你还挺能耐的，那谢谢了啊。」

「光谢谢就完了？我砸了几乎一个月的房租，就听你说一声谢谢啊？」

见裴梦龙一脸不悦的模样，卓越好笑道：「那你想怎样？一把破扇子还想要我以身相许不成？」

「以身相许倒不用了，」才怪，这信口雌黄得连裴梦龙都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装模作样的想了想又道，「干脆这样，现在道具也到位了，你给我舞一曲呗，我只当时花了250，看你一首演行了吧。」

卓越静静的看着他，轻笑不语，隔了一会儿，才走到录音机旁拨弄了一下按键，转身经过裴梦龙时，用折扇指着他鼻子道：「坐下，给爷看好了。」

音乐响起时，裴梦龙席地而坐，托着下巴看向已然起范儿的卓越，缓缓的跟随着节奏起舞，民舞不同于现代舞那样直白易懂，而是重在意会，朝鲜舞蹈节奏普遍偏慢，便更是要求舞者对每一处律动的准确把握，看着卓越干脆利落的舞姿，在让人赏心悦目的同时也能被高超的技巧组合所震撼，再加之那把独特折扇的衬托，说是引人入胜也绝不为过，裴梦龙看得出这只舞表达应该是一断凄美的爱情故事，好似就在那样一片桃花林中相爱的两人经历了一幕幕的生死离别，到最后连裴梦龙自己竟也不知不觉的沉迷了进去。

其实裴梦龙挺喜欢看卓越跳舞的，那种舞者的风韵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轻而易举便可吸引万众，总感觉跳舞时的卓越是存在于另一个光辉耀眼的人生舞台，而并非裴梦龙所搁浅其中的平凡世界。

直到舞尽全曲，休止的音符似可余音绕梁，卓越就着结束的姿势喘息了好一会儿，待所有的一切复归于平静，才松懈下身体回头道：「怎么样，还行吧？」

「……行……挺、挺好的，」裴梦龙嗓子有些沙哑，努力的让自己回过神，但却怎么也找不回起初的那份自在，好似投入太深，顷刻间还无法清醒还原，「就……有些地方好像还欠那么一点。」

「哪里？」卓越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问道。

「就……就中间那段，」其实裴梦龙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体内好像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在强烈的抑制下试图冲破，却又苦寻不得其法，眼看卓越思考着，又把中间那段动作练习了起来，裴梦龙莫名的咽了咽嗓子，干脆顺水推舟道，「对……就是那里，感觉好像有点不到位……」

裴梦龙起身拍了拍卓越的肩让他稳住当前动作，裴梦龙打量了一番，就着这动作扶上卓越的手臂微调了一下角度，卓越回头看了一眼镜子：「这样好些么？」

「我再看看，」裴梦龙的音量不大，在卓越身体上下其手，好似也没被发觉异常，见卓越一个劲的转头看着镜子，裴梦龙一把搬过他的脑袋，四目撞击的瞬间，裴梦龙没理会卓越略微纳闷的表情，淡淡道，「别乱动，小海有说这段是要表现什么吗？」

卓越倒也老实，按裴梦龙说的任由他摆弄着他头部的姿势，笑了笑道：「就说是要表现出被锁在扇子里的魂，无法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只能默默守护她，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人鬼殊途，那种想说不能说，想爱又无可奈何的感觉。」

「你有爱过吗？」裴梦龙口吻带着许些认真，卓越不住愣了一下，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裴梦龙便神态自若的接道，「就这样，你再把刚才那段来一遍。」

卓越点了点头，又将几个动作重复了一遍，好似也感觉不太满意，摇了摇头道：「小海也总说我这段有问题，不是他想要的感觉，但按理这技巧也不难，应该没问题才对啊……」

「你知道自己的问题是什么吗？」

见裴梦龙一脸老练的模样，卓越不住轻笑起来：「是什么？难道因为我是人不是鬼么？所以才跳不出感觉。」

「就像你说的，这段技巧对你来说的确不难，动作的连接也很流畅，」裴梦龙深看了他一眼叹道，「你的问题只有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