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至和二年  春末

夜阑更深，星云惨淡；东风凛冽，春寒料峭。

天地视万物为刍狗，整个大地仿佛坠入一座冰窖，就连地处中原的开封府也不例外。

万籁俱寂的夜幕中，也唯有皇城根下的打更人还在风霜中前行。

“他奶奶的，这清明都过了，怎么还这么冷呢？”李四一边敲着梆子一边缩着脖子埋怨。

“老李，你这就不懂了，每每有大事发生必会天生异像。你没听说上个月咱们皇上接见辽国使臣时突然发病，手舞足蹈吗？……啊！鬼啊！……”

同行的张三伏在李四耳旁，窃窃私语抬手指向宫墙，却看到黑风影里忽然蹿过两道暗影，如脱兔一般，飞檐走壁径直向戒备森严的大内皇宫掠去。

宫内百殿千檐，均是漆黑一片，唯有文德殿中烛影摇曳，还在孤独的点缀着这茫茫夜空。

暗红色的火炉旁，早已过了不惑之年的赵祯，锦衣未褪，貂裘披身，依旧在伏案疾书。

随侍太监李德福则如蜗牛一般守在门口。

门缝里偶然刮来一丝冷风，让他一直昏暗的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慢慢转过身来，躬腰驼背，拱手道：“皇上。”

“他们来了？”赵祯没有抬头，甚至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依旧在笔耕不辍。

“是！”

“让他们进来吧，这大冷天的，朕可不想让这文德殿被某只耗子捅个窟窿。”

“是。”殿门吱嘎轻响，推开半边。

“进来吧。”李德福肢体未动，身形却已闪到一旁。

进来的两人不用细瞧便能看出均是天地俊杰，人中翘楚。

二人进得殿来，不慌不忙，单膝跪地双双叩拜：“臣，暗影十八，暗影十九，参见皇上。”

“平身。”赵祯终于放下手中朱笔，抬首看向二人。

两人不是旁人，正是因生死棺一案已经隐遁江湖十一年的展昭和白玉堂。

虽然赵祯很清楚当年之事，但十一年来两人纤毫未变的容貌，仍旧让赵祯心中略惊。

抬手示意二人起身，赵祯微微笑道：“你们虽是朕的暗影，但自庆历四年一别，朕十多年来从未宣过你们进京，此次突宣你们可知所为何事？”

展昭侧立一旁，拱手回道：“臣不知。”

七日前他二人刚从边关回到陷空岛，便突然接到赵祯的密令，竟是急宣他们入宫。

这让他们惊诧不已，自从庆历四年展昭假死，并与开封一役斩杀穆清风后，他和白玉堂就一直隐没于江湖。

虽然他们依旧在暗中辅助包拯，也为了大宋的安宁而接受朝廷的调遣奔走四方，但十一年来，赵祯一直遵守当年听调不听宣的约定，从未再召过他们回京。

赵祯扫了两人一眼，叹道：“两位可听说过朕在月前突发奇病？”

展昭拱手道：“臣略有耳闻。”

赵祯眸中闪过一丝冷光，他本以为这事是机密之事，不会有几人知道。

“看来包拯已经告知你们了。”

“不。”展昭抬头看向赵祯:“是臣从百姓口中听闻，他们都在担忧圣上的安危。”

“唉！果然如此。”赵祯脸上掠过一抹隐痛。

“即便是文丞相瞒得再严，也终有人尽皆知的时候。不过，也幸亏朕并无大碍，否则我大宋周遭豺狼遍布，虎视眈眈，岂不危矣。”

“皇上多虑了。”

“不，并非朕无端多虑，朕今年已经四十有六，可至今仍无太子可立……”

赵祯起身，慢步踱到展昭跟前，又看了眼自进殿来就一直在冷眼旁观的白玉堂。

“朕虽已自认天命，但我大宋基业能否长存却是这天下稳定的根本……其实朕一生所求的并不多，朕只希望我大宋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我中原大地能够稳定繁荣，所以龙脉至今没有下落，始终是朕的一块心病。”

“皇上还要让我们去寻龙脉？”白玉堂眉头一皱，果然赵祯召他们前来必无好事。

赵祯回身看向白玉堂，双目炯炯，点头言道：“是，朕要你们借护送公主远赴契丹和亲之机，再寻生死棺，再探龙脉，以保我大宋基业永固。”

白玉堂担忧地看向展昭:“可猫儿当年已经探过，生死棺中并没有隐藏着大宋龙脉的踪迹。”

“朕知道。”赵祯点头，“不过朕在当年将生死棺还给契丹之时，曾派暗影潜入辽境。多年来几经辗转，终于探得那生死棺中原本还有一物，是一副来自上古的黄金盔甲，不过早在十几年前就已被人盗取。传说要想窥破天机，除了需要有缘之人，这两物却是缺一不可……”

赵祯说到此处忽然顿住，抬手招过来李德福，又道:“而且朕月前还偶得一物，与二人颇有渊源，不知二位可认识此物？”

李德福自袖中摸出一物递给赵祯，赵祯勾在手中，晃动在眼前，竟是一只色泽温润的莹白玉佩。

“云裳？！”展白二人齐齐叫出，四目惊诧地看向赵祯。

虽然相隔稍远，但烛光映照下却也看得清楚，那玉佩微微闪烁的莹光中隐约可见三个微红小字，那是当年白玉堂亲手所刻，是他们失踪了十年的女儿的名字“白云裳”。

十年了，十年来他们为了寻女，踏遍了千山万水，走遍了海角天涯，可云裳就像不曾在这世间出现过一般，踪迹皆无，杳无音讯。

“果然。”赵祯挑眉笑道：“朕早就听闻，二位在十年前不幸将爱女丢失至今未回，名字就叫云裳，所以朕猜测也许此物便是你们爱女之物。”

展昭双目中升起一抹悲凄，悄悄握住白玉堂的手掌，点头言道：“皇上猜的不错，云裳当年刚满周岁便被人掳走，江宁婆婆更是为了护子身亡，我与玉堂已经寻了十年一直杳无音讯，但不知这玉佩是如何到了皇上的手中？……”

赵祯并未回答而是看了二人一眼，眼中意味深长，将玉佩递给展昭，转身回到龙案前。

片刻之后才道:“此物乃是月前朕在随同辽使一起进献而来的聘礼中发现，想来必是朕的暗影发现了什么东西而故意放入其中的。”

白玉堂直盯向赵祯，咬牙道：“皇上的意思是，这趟契丹之行，我和猫儿是必须要去？！”

赵祯面上掠过一抹冷漠，点头道：“是，除非你们不想找到你们的女儿。”

白玉堂周身泛起一股冷寒，双目圆睁，狠狠言道：“可我们怎知……皇上所言是真，还是假？”

赵祯呵呵笑起，他并未在意白玉堂的态度，而是扫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展昭，悠悠道:“无论真假，试问你们可还有他法？再者五日前，你们从陷空岛动身之后，朕新上任的御林军都统丁氏双侠，就已携同刚习武归来便一举夺得今年武状元的白云瑞白少侠，护送朕的义女喜乐公主赵曦出发了。想必……现在已经进入辽境了。”

“云瑞？”白玉堂惊讶地看向展昭，展昭摇了摇头，他们竟然不知自己的儿子何时出师下山。

“对，他们会在幽州等你们汇合。你们还是尽快动身吧。”赵祯冲李德福招了招手，示意他打开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