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身上的姜自寒整理好衣服砸门而出时，安清怨才突然像条濒死的鱼张着嘴大口喘气，瘦削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每喘一口，嗓子里也翻涌起血腥味来，眼泪直流，扯得他眼角酸涩，勾出两抹血红。

可甘于折磨，已是安清怨的常态。

他慢慢坐起身来，把被姜自寒掀上去的衣服拉了下来，缓缓伸手拿起地上被他扔远的裤子，跌跌撞撞往浴室走。

蜿蜿蜒蜒的痕迹沿着他光洁的双腿，像年迈的乌龟，继续往下爬着。

他的考试，也迟到了。

安清怨闭着眼，他避开了一切能照到他模样的东西。

他打开花洒，没调水温，垂着那段雪白的脖颈，被耻辱压得低低的，死气沉沉。

后来真的重得站不住了，他开始头晕目眩，只能慢慢蹲下去，热水依旧肆无忌惮浇在他背上。

他任滚烫的水从他脖颈浇至脚底，烫得后背暧昧后留下的红痕连成一片，青色，红色，紫色，交互纵横。

痛向来是人的心感觉出来的。心说不痛，那就算被割千道万道，也不会痛，可如果心痛了，即使你身上无一道疤痕，也会痛得你无处可逃。

“医生，严重吗？”

安清怨疼得坐立不安，只能站着，拿手机的手上都满是通红。

他尝到自己种下的恶果了。

但他又总是这样，被强迫做了以后，以不同程度去伤害自己，自残什么时候变成习惯，安清怨自己也不知道。

“你这怎么会弄成这样？后背被烫得如此严重，手脚也有不同程度的烫伤，是不是有人伤害你？你有难处就和我说，别一个人憋着，你看看你这伤口，唉……”医生看着安清怨那温白的脸，不免多嘴了几句。

“我自己弄的。”安清怨垂着眸子，握着手机的手不停颤抖，手机一直振动，提醒他有消息，可他疼，疼得看手机的力气都没有，他突然想到自己还要学习，还要上课，又抬起那双黯淡的眸子，再次问医生，“严重吗？”

“我给你打一针消炎消肿的，再开一些内服和外敷的药给你就行，回家记得不要吃辣的东西，严重到不至于，但死活都会折磨你一段时间的。”医生絮絮叨叨说着，安清怨敷衍地点了点头，看了看时间，快十一点了。

消息没有姜自寒的，他肯定在考试，毕竟他家有钱有势，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是吗？随便开口几句，就能得到同情权，赦免权。而安清怨呢？而和安清怨一样的平民百姓呢？

安清怨扯了扯嘴角，从医生手里接过药，道过谢后往外走，微信消息越发一条赶一条的发来，他在医院前面的大草坪的树下停住，点开消息看了看，是何如缀。

全部都是在问他在哪，怎么不去考试的啰嗦话语，这人隔着手机是一个人，当面相见又是另一副模样。

在网上话说的挺多，现实里又是一副高冷疏远气息，对安清怨也挺好的，他们俩不像朋友的关系，倒有些像相依为命的兄弟。

志趣相投也好，同病相怜也好，反正就玩到一块去了。

“我起迟了，我现在来学校和老师说一声，补考就行。”安清怨给何如缀回了一条消息后就把手机揣回兜里，提着药艰难往车站走去。

车来了，他打开支付宝，刷好乘车码，不知道是不是没对准扫码区，一会儿都没听到成功的提示音，后面的人不耐烦了，不停在后面咂嘴。

安清怨拿起手机重试了一次，还好成功了，摸了摸刚刚急红的脸，赶紧找了个宽敞的地方站着。其实这趟车里人不多，还空着好些位置，独独只有安清怨一个人站着，安清怨想着，这些人，肯定又同那些人一样，朝自己投来好奇又探究的眼神。

不过也是，有空位不坐，露在外面能看见的地方全是通红水泡，谁不在想这样的人到底是不是一个神经病。

天本来是乌云密布，看着就感觉有倾盆大雨要下，而后却慢慢撤开来，阳光明媚。这可不妙，安清怨看了看身上的伤疤，无奈笑了笑。

“我觉得你需要这个。”

安清怨闻言朝身后的看去，那人把手里的太阳伞递了过来，他穿着一身得体整齐的西装，浓淡刚好的眉毛，一笑就会弯出一个好看的幅度，眼睛熠熠生彩，温柔得像南风过境，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愈发把气质衬得出色。

安清怨愣了许久，男人又把伞往安清怨眼前晃了晃，轻笑：“发什么呆？接着吧，待会太阳照在伤口上，可就不好受了。”

“谢……谢谢。”安清怨都有些舌头打结了，小心翼翼伸手接过，又仰头看着车上张贴的路线图，又让脑袋开始放空。

除了发呆学习，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我叫谢清时。”

刚刚递伞的男人说话了，他站在安清怨身旁，伸手拉着上面的拉坏，另一只手塞在裤兜里，阳光斜射进来，打在他英俊的侧脸上。

安清怨完完全全被谢清时挡住了阳光，安清怨想，这也可能是谢清时故意的，因为车上依旧有很多座位，他没坐。

“我叫安清怨，谢谢你。”安清怨冲面前的人笑了笑，偏头看了看窗外，低低不合时宜地感叹，“我原来已经来这两年了啊。”

两年了，他还没逃离姜自寒，他还没能——放弃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