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该醒了。”

南渡耳边轰鸣声渐渐弱了下去，别人说的话终于微微弱弱听见了。他强撑着虚脱无力的身体，费力地睁开眼来。

待眼前恢复清明，南渡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这身边所处，如置地狱。

黝黑满是鲜血的墙壁上挂着残破不全的妖怪尸体，腥臭的暗血一直从墙壁流到南渡脚边，漫过南渡白皙的脚背。

南渡顺着自己被捆住的右手看过去，那里放置着一张摆满各种刑具的铁桌，同样，到处都是血，地上滚着妖怪的眼珠，流着臭烘烘的肠子，墙壁上只开了几个小孔，阳光照进来，一缕一缕，更令人害怕。

果然……他还是亲手把我交给他的杀父仇人，还是那么呆呆傻傻，天真可笑。

那么，我也要报复他。

我要他后悔，要他这一辈子，再也快乐不起来，天天为我哭，天天唤我的名字，又或者，大变性情，不再是这么可爱的小道士了。

宋北渚，你会后悔的。这个赌，我拿命跟你玩。

“看哪呢？转过头来，看这。”

听着说话人话语中掩饰不住的兴奋，南渡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慢慢转回头来，看着坐在一摊血里面正在吸取妖怪精气的，宋北渚口中的——好师父周枫狸，死死盯着。

周枫狸丝毫不惧南渡眼里嗜血的光，反而愈发言语兴奋：“喂，别这么看我，你生得这么好看，虽是个男子……但也足够令人为之倾倒，山鬼，你可真能混淆视听呢，上千年来，我们只知山鬼漂亮，就此以为是个女的，万万没想到啊，即使是男身，也生得比女子更好瞧，哇，我赚大了！”

“杀宋北渚一家的，是你。”

“杀宋北渚师兄的，也是你。”

“接下来，你还想杀谁呢？”

南渡悠长散漫的语气，毫无被捉后的局促，反而更加平静。

“好了好了，我现在都承认又能怎么样呢？诶，咱们别提宋北渚这蠢货了，别管他，好么？”周枫狸站起来，踏开脚边的鲜血走到南渡身边，伸手拉起他银色的头发，在手指上饶了绕，“他就是个傻子，用完了就扔，再说，他可是一点——都不会怀疑他的好师父我啊！山鬼啊，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被我们利用的滋味如何？”

南渡没有惊讶于他的回话，早就猜到了，怎会惊讶，只是苦了那愚蠢的小道士，被蒙在鼓里就算了，还认贼作父啊！

周枫狸的脸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的脸，抚上南渡脸颊的手却是粗糙如六七十岁的老人手。

得病了？

“是啊，我蠢啊，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要不然我怎么喜欢你的蠢徒弟呢？”南渡微微眯起眼来，气极反笑，“你捉我，是因为你活不久了，想要长命百岁吧？”

周枫狸动作一顿，突然狠狠一拽南渡的头发，扯得南渡头皮都发麻。

“你也笑我？你哪里有资格笑我？！你也不看看，现在你是什么境地，你还敢如此说话！”

滚烫的熔浆被发疯的周枫狸猛地一泼，南渡还没从头皮痛的感觉中回过神来，炙热的火流将他胸前烙开一个大洞，骨头下的心脏经脉隐约可见。

“啊——！”

疼痛后知后觉，南渡痛得直撞后脑勺，狠狠地，重重地，砸得铁板凹陷下去也没停。

痛死了痛死了！

“哈哈哈哈哈……你再趾高气扬啊？你再不识好歹啊？别以为我不知道怎么治你，山鬼，你活了上千年，怎么杀你将你炼成丹药的方法，我查了七十年，我研究了七十年，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周枫狸狂笑着，伸手抠在南渡被烙开的伤口上，咬牙切齿，“只要趁你活着，剜出你的心肝脏脾，当着你的面捣碎，加上你的眼泪，一并混入熔浆里，他们自己就会结成金丹，至于身体，要把你扔到鬼林里去，让千鬼啃万狼咬百蚁噬！”

周枫狸讲得很激动，唾沫星子横飞，猛地一顿，继而又笑，“如此……你才活不成！你所有的修为功力便全部都是我的！我还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我再也不用日日靠妖怪的精气苟延残喘！”

“你逃不了了……南渡……你该死了！”

“剩下的日子，我帮你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