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千钧是直接到门口来迎接的，年过半百的卫将军一身盔甲都还没有来得及换下来，沾着灰，染着血。

“大将军。”樊逸尘冲着点头，却是连作揖也省下来了。

“樊大人，小儿顽劣，若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卫千钧这样功高盖世的大将军难得的态度这样温和，但是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樊逸尘断了过去。

“大将军深夜请樊某来，就是为了给樊某一个下马威，在将军府门口受教吗？”樊逸尘笑着，分明比沙场将军爱了这么一大截，却在气势上半分也不输。他看见面前逆着光的大将军皱着眉，像是少见这么要登堂入室的人。

“樊大人请。”卫千钧大手一挥，自己径直进了屋。留着门房在大门这里看着樊逸尘一行人抱歉又为难的笑。

武将府邸门槛较于文官府邸门槛要高上许多，较于樊府更要高上很多。

“推我进去。”

他不是第一次来卫府，但是那已经是十几年前了，卫府变了很多，感觉冷清了许多，来来往往的下人看着樊逸尘一行人毫不掩饰的打量。

“樊大人这边请。”

穆童皱着眉，卫千钧没在大厅那里等着，而是特意选了一个四面通风的凉亭。樊逸尘身子孱弱是出了名的，卫千钧此举不过就是刻意刁难，要樊逸尘先服软放人罢了。

但是偏分儿樊逸尘从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施施然坐下之后还低眉顺眼的开始沏茶，边上的炉子烧得旺，水刚刚放上去没多久就开始咕噜咕噜的冒泡，樊逸尘和卫千钧谁也不先说话，一个沏茶，一个看着。

过了良久，直到樊逸尘沏好的茶都渐渐转凉了，卫千钧才像是突然困倦了一样，他打了一个哈欠，说：“你可认识叫季辰的年轻男子？”

“季乃是国姓，樊某出生低微，有幸入仕，却是没那个福分与皇家攀上亲戚。”

卫千钧没应声，他噙着茶，眼睛放在樊逸尘身上，半分是打量，半分是刺探：“那不知道樊大人出生何处，樊这般少见的姓氏，卫某这戎马半生竟只见过两回。”

“樊某出生山野村镇，卫将军这般大富大贵，权势滔天的大将军，没听过自然也是正常。”樊逸尘接过穆童递过来的汤婆子，他的手已经冷透了，他以为卫千钧这样功臣应该是傲慢无比的找他要卫子青，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绵里藏针的刺探他这个“樊”姓何来。

“夜深了，卫将军困了罢，樊某就不叨扰了。”

“慢着。”

卫千钧站起来拦住樊逸尘，由上而下的俯视着他，今夜风大，把樊逸尘的头发吹起来，这个人生的本来就精致，又因为行动不便的原因要比寻常男子白上许多，应在人眼里像是书里说的那些勾人心魄的精怪。

分明是又许多话要问的，但是临到了嘴边，卫千钧却只问了句看起来无关紧要的话。

“樊大人一定生得更像母亲些吧。”

“是啊。家母去世得早，家里人都说樊某生得向她。”

“儿生得像母亲，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