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美术教室。

华凡旸躺在铺满报纸的地板上给一婷当画布，她身侧摆满颜料罐，笔端还滴着黄色颜料。

她还在思考。

虽然躺在地上不比站着费力，但保持长达两小时的姿势不变，还是很考验被画者的体力。

一婷搁下笔，“你起来吧，我再想想。”

她总觉得不对劲。

她的彩绘主题是夜，一开始的构思就是抬头便能望见的星河，没想过要宇宙那么宏大。但老师给的建议也没错，她和华凡旸互相搭配，既然他的是“日”，是金乌神话，她确实可以画得再丰富一点。

可瑰丽的东西放在同一空间裡，不会审美疲乏吗？

艺术，她想做的是雅俗共赏。

既不想隻是自己画爽，也不想太向观众靠拢。

“妳怎么想？”华凡旸忽然问。

他依旧躺在那没动，全身赤裸，下半身已被颜料涂满，上半身还空着。

一婷思忖道：“我在想是不是要再简单一点。”

“黑洞？”

“大霹雳。”一婷道：“你说的黑洞也不错，但我更倾向于塌缩的前一刻。”

她拿过架在地上的笔记本，随便抽出一支笔画草图。

那些星球、星云被删去了。

万籁俱寂的宇宙是一片黑暗和混沌，在这之中某个地方爆出光亮，像夜空中突然迸发的烟花，却比烟花绚烂十倍。

一婷将画拿给华凡旸看。

华凡旸仔细端详，赞同的点点头，“先寄一份给老师。”

在一婷操作信箱时，华凡旸站起身，拿过叠放在桌上的衣服准备往外走。

一婷叫住他，“外面冷，外套穿上。”

华凡旸笑道：“衣服脏了比人麻烦。我还是这样吧。”

十一月中旬的夜真不是假冷。

华凡旸感觉全身的毛细孔都在颤抖，但更让他在意的是周遭有没有人，他现在跟不穿衣服的变态没什么不一样。

虽然下半身看起来是黑色这点很诡异。

华凡旸很快洗回来。

他一打开门，就见教室已收拾干净，一婷靠坐在桌边还在画草图，她指了指手机：“有人找你。”

华凡旸边回拨边离开。

电话那头很嘈杂，他听得出来学长几乎是拉大嗓门喊：“来球场，少一个人。”

2

球场上，夜间照明灯大肆放光，青春的身影追着一颗橘色的球来回穿梭，场边群众不时随着战况进展发出尖叫。

华凡旸到场时，篮球正从三分线飞起，正中篮心。

机电系欢呼。

第一回合结束。

那个三分投手在照明灯的照耀下亮得刺眼，以至于华凡旸拿手挡光都没办法看清楚那人的模样。

他是从屁股认出人的。

工学院裡大概没有谁的屁股能让他多看两眼，除了白与泉。

虽然这种认法有点变态。

可是很好用。

华凡旸看见自家学长像在指认犯人一样，从人群中逮住他。

“你，过来！”学长道。

华凡旸只好拨开人群，开始找理由。“学长，我今天不方便。”

“你例假来吗？”

“……”华凡旸给学长展示一下他的懒人鞋和窄管丹宁裤。

学长表示没事。“真的太碍事，你就脱掉！”

华凡旸惊大眼。

学长是想赢想疯了吗？不就是个友谊赛至于……然后他看到学长的女朋友在场边。他立刻明白了，“学长，我赤脚犯规吗？”

“玛德，那个都没穿内裤了！”学长指着那个机电系的讲。

第二回合开始。

华凡旸守篮板，学长边运球边跟机电系的叫板：“玛德，篮板让你拿我裸奔理工院！”

华凡旸：“……”

学长你这样我压力好大。

机电系不甘示弱，“知道我家阿泉是谁吗？”他炫耀道：“问问看去年友谊赛那颗决胜三分球谁投的。”

话落，机电系一个妙传，白与泉定点投射，不偏不倚正中篮心。电机系很快调整战术，华凡旸为了守住学长的尊严，每一个进篮下的都被他防住。

很快，战局陷入胶着。

他们都太清楚对方在球场上的优势，谁也不能比谁更胜一筹。

忽然，躲避球场传来一声尖叫。

与此同时，所有人停下动作，往对面望去。

几乎在华凡旸看见莫晔身影那刹，白与泉如一道快影从他眼前掠过，直直朝莫晔跑去。

他拉开倒在莫晔身上的人。

那个人显然没什么力气，没有了白与泉的支撑很快跌坐在地上。莫晔赶紧问他：“你没事吧？”

那个人憨憨一笑，刚要开口便捂住嘴。

恶心感让他感觉胃酸已冲到喉头，现在随便一动，哪怕眼珠稍稍一转，想吐的感觉只会更加强烈。

他的头很晕，耳边嗡嗡作响。

被躲避球砸中的后脑杓隐隐作痛。

好一段时间他根本不知道谁在自己身边，又问了些什么，满眼满世界都只有莫晔着急的脸，他觉得很幸福。

随后赶上的华凡旸让白与泉去开车。

他让莫晔让开点，第五次对这个叫何安悦的傻逼说：“我们先送你去医院。”转头吩咐莫晔：“他的东西带上，到人行道等妳学长。”

白与泉的车很快到了。

何安悦扒着车窗，对莫晔露出幸福的笑容：“砸的是我真好。”

“……”

“……”

“……”

这球估计把他的脑沟打平了。

一路傻笑到急诊室，抱着被莫晔拿过的背包死不肯放手。华凡旸一边帮他挂号，一边想这要被莫晔抱一下澡就可以天天不洗了。

都是些什么脑残粉！

华凡旸眼角余光瞥了眼坐在候诊区的白与泉，只见他冷着张脸还是按莫晔的意思，对着何安悦嚓嚓嚓几下快门，拍得毫无美感，像在给囚犯做登记照。

华凡旸刚在他身边落座，就听白与泉问：“你认识？”

“你见过。”华凡旸笑得神秘，“在大草坪上告白的就是他。”

他叫何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