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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尽边垠

    世人谓我有好嗓,你却敲碎了我的牙。 哪个是空,哪个是真? / 我生而为人,却成了不折不扣的戏。 你不愿做写我的笔,却当作把我化成灰的一把火 / 这一曲就唱到这里吧。 望君入沙场,再无袅袅音。 戏子军官

    番外:仍如初见

    小说: 戏尽边垠 作者:莫梓倾 字数:2653 更新时间:2020-02-06 11:21:11

    “爷爷,下雪了!”一似玉雕的娃娃蹿到了站在一旁的老人身边,老人手中的烟卷因着喊声差点儿掉在地上,然他并未因此怪罪这个可爱的女娃娃,只是怜爱地拂去她乌黑发稍上的新雪,哄着她到别处去玩。

    老人虽看着年逾七十,但精神尚佳,站在门口笔直笔直得,像个门神一般。

    “陆老又再带孩子啊!咱家新整得酸菜,给您捎来一瓦罐。”一小伙儿蹬着自行车,身着浅蓝色警服,外边儿敞怀披了件黑皮衣,路过的姑娘个个红了脸,笑嘻嘻的互相打趣,但捧着书上课去了。

    陆文野用眼镜布擦了擦有了些许水汽的花镜,待看清来人,是当年副官的小儿子,便邀着他到家中小坐,林泽宇也不客气,马上停下单车,逗弄了会儿一旁玩雪的陆燕燕,拎着瓦罐就踏进了门。

    小平房里烧着火炕,林泽宇将瓦罐一放,顺手抄过了陆文野递过来的茶碗,咕咚饮下一碗热茶,原本有些起皮的唇滋润了不少。

    “你爹又跑去接你妈了?”陆文野自己沁了杯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是啊是啊,今天不是有个小广场建成了嘛!准是我妈又去凑热闹了。”林泽宇又喝了口茶,似是想起什么,道:“明日就是看望沈先生的日子了,还需要咱准备些什么吗?”

    闻言陆文野的手指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紧接着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摇了摇头。他的双眸望向电视柜一旁的黑白相片,久而无言。林泽宇自是识趣,悄悄地溜了出去和陆燕燕整雪人去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直到老式钟表发出了整点的铛铛声,陆文野才下了炕,踱步去了书房。

    老人的书房简单而朴素,一旁墙上挂着的军功勋章与老人布衣下斑驳的伤痕有着割舍不平的情谊,陆文野一一擦拭着这些勋章,脑中闪过在枪林弹雨下摸索着活下来,每天都在想的不是明日吃什么,而是怎样才能活着出去。被尖刀刺穿的痛苦,被拳头打断肋骨的窒息。……这些现在回想起来也不是多难受。

    他转身,望向对面墙上挂着的那身戏服——褪色的红丝与金帛依稀还能辨出当年的颜色,凝固的彩墨旁端放着一面不甚清晰的镜,上面斑驳的划痕似是在诉说些什么。

    这些是当时林路提来的箱中所有的物件儿。陆文野明白,明白沈棋最是不愿穿这明艳的衣衫,可他却只在遗物中留下了这套齐全的行头——他并未留下什么给自己。

    陆文野想起当年他第一次打了胜仗,拿着发的钱财跑到了当铺赎回了沈棋为给自己备盘缠而当了的长命锁。虽说只是中等品质的玉,却也换了救命的米粮。陆文野将其揣在兜里,满心欢喜地念想着沈棋惊喜的样子——他先前偷瞧到沈棋去当完这锁回来眼眶泛着红,让人心疼得了不得。

    犹记沈棋再见到他那小物件儿时的雀跃激动,他摩挲着那把长命锁,忽得扬起头,笑着:

    “文野,谢谢。”

    或许是他难得如此表达诉求,以致后来他受到了这送锁之人带来的难言的痛楚。

    后来陆文野去找过,去找那把许久未见的小锁。找了多月,还是林路从沈棋被捕前住得房里寻着了。林路拿来的是沾着枯褐血迹的段锁,那血的颜色已沁入了玉中。

    林路告诉他,这像是被摔断的。陆文野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当年他一下子冲进沈棋的卧房,二话不说,给了他两个掌掴,直到他不堪重力摔倒在地。不仅如此,他甚至还用脚踗着那双细指,直到他不断喘着粗气,血肉模糊了他才放开——大概就是那时候,长命锁这个小物件儿就滚在了地下,藏了起来。

    “爷爷!爷爷!”陆燕燕清脆的唤声打断了陆文野的思绪,陆文野忙将装着碎玉的锦盒藏回原处,仿佛如此才会安心。他整整衣衫便出了门去。

    “爷爷!爸爸回来了!”小女孩儿蹦跳着,引得陆文野情不自禁地抚了抚陆燕燕的黑发。

    陆连齐自也是注意到了自家女儿,他一把薅起陆燕燕,逗了她一会儿,和一旁的林小子打了声招呼,便乐呵着跟着陆文野进了屋。

    “爸,明日要去看沈叔了,我特意从单位赶了过来。”陆连齐讲道。“自从妈在我十岁那年告诉我当年的事情后。我真的......妈一直觉得很对不起沈叔,我之前没得空,今年一定要好好拜拜他。”

    陆连齐念叨着,陆文野的脑海中也浮现当时沈棋在婚宴结束后,他顶着半面残妆质问着:

    “告诉我,我算什么?”

    陆文野转头看向了陆连齐,其实当年连陆老爷子都认识是陆文野亲手枪杀了自己的发妻。其实不然。

    他的发妻是同她玩得好到穿一条裤子的玩伴,她被人不幸侮辱了后发现自己有了身子,恰好陆文野打算用假婚来搪塞老爷子,索性就娶了她。

    然而那姑娘是个折腾的性子,很快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嚷着要去西洋留学。

    家里自是不让女孩子出去的。

    虽然现在是新社会。

    陆文野为了迁就这跳脱的女孩子,就对外宣称自己枪决了发妻。一来达官显贵不会再想把女儿妹妹这摊子女人往他这里塞,二来他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他实在是不想再让那个小人儿失望了。

    次日,林泽宇喊了陆连齐,两人一个坐副驾看着陆燕燕,一个开着车,带着一家老小。

    陆文野本身就是个话少的,林泽宇比陆连齐小了个圈,这十几岁差的两人几乎没什么共同语言。俩人绕着陆燕燕之后的学业啊,事业啊,结婚啊……在谈到生儿子还是闺女,添个孙女还是孙子好的时候,陆文野觉得有些聒噪,便制止了。

    车内除了林泽宇应答陆燕燕的声音,便只剩寂静。

    陆文野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干,只字不言。

    “到了。”陆连齐道。

    说罢,陆文野已是下了车,径直向林子深处走去。林泽宇凝视着陆文野单薄却依然挺直的背影叹了口气,扭头对陆连齐说:

    “陆哥,他们不容易。沈叔死了才能入陆家祖坟,才能在碑上刻上那些字。”

    这点也让陆连齐心怀愧疚,哪怕这跟他没有直接的关系。他抱起陆燕燕,一把薅过林泽宇,到了一旁去祭拜陆家祖师爷祖师娘去了。

    林泽宇自然是明白陆连齐的用意,他的思绪飘到了别处那个老人身上去了。

    脚下积雪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陆文野走到墓碑跟前却又顿住了脚,手中握着的纸钱差些就要扬洒而去。

    “小棋,我来看你了。”说罢陆文野将手中提着的东西放在了碑前。他细扫去批盖在石头上的雪,宛如当年他在雪中将沈棋安葬时的场景。

    他靠在石头上,闹钟回想着的,全是那些夹杂着欢欣和心痛的美好。

    时隔多年,他每每看到这块碑,他依然是不肯相信的。

    不肯相信沈棋会毁约。

    明明说好会一直陪在身边的,不是吗?

    “沈棋……”陆文野咳嗽了一下,“等我也不行的时候我就穿着你给我补得衣服,一起埋到这黄土之下。”

    “我们要合葬。”

    “在这下面,没有戏台子,也没有枪杆子。只有你和我。”

    “我相信再见到你,你仍如初见时––”

    陆文野的身影在水中摇晃,沈棋揉了揉眼睛,对着一旁的孟婆一笑。

    “这么些年了,你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你可能后悔过?”

    闻言,沈棋摇头,道:

    “我想再来一次,我还会像初见他时,会被他吸引。”

    “但我没有下一次了。”

    说罢,沈棋的身体逐渐透明,消逝在孟婆面前。

    孟婆叹了口气,口中念着的“痴儿,痴儿……”在桥上传送着––

    车开动了,林泽宇搀着陆文野,去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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