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也……”

庚午闻言，回头看了看赤羽，微微笑了笑：“赤羽帮了不少忙呢，幸亏没受什么伤。”

“哦……这样。”丁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庚午抬起头，视线顺着往地道里一看，也不禁愣住了。

“这……怎么回事？”庚午皱着眉头进去检查了一下，脸色登时就变了。

丁未看出了庚午的神态变化，于是走到庚午身边低声问道：“八哥可有什么发现？”

庚午沉默了一阵，点了点头：“……不，没什么，回去再说吧。正好我也有话和你说……”正说着，庚午刚一转身便看到赤羽身后有异，瞳孔猛地一缩，抬腿就要冲上去，“危险！”

也不清楚赤羽身后的那人是如何鬼魅般地挣起了上半身。他大张着满是鲜血的嘴，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咯咯声，他突然卯出一股劲，抄起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朝着赤羽的大腿刺去。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丁未竟出手一把拽住了庚午的胳膊不肯让他过去，并且还紧盯着赤羽的反应。

而赤羽则是被突然的这么一出先是吓得一怔。眼看着匕首就要插到自己大腿上了，赤羽赶紧往前一扑身子，打个滚险险地躲开攻击，随后才转身拔剑，颇有些慌乱地一斩，那人终于断了气。

丁未见状，眉梢一挑。

这情急之下的反应该是做不了假的。赤羽似乎同凶手的杀人方式并不一样……难道真是自己多虑了么？

亦或是……这一切其实早已在赤羽的意料中了？

庚午见赤羽惊险地躲过了一劫，刚松了口气，怒火随后便冲了上来。

“你这是做什么！”庚午一挥胳膊甩开了丁未的手。

丁未则漠然地眨了眨眼睛，面无表情地低下头道：“我不过是怕八哥受伤罢了。”

此话一出，庚午倒不好再过多责怪丁未了。他看着庚午，无奈地叹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庚午又快步走到赤羽身边，上下打量了一遍赤羽，才皱着眉问道：“如何？可有伤到哪儿？”

赤羽扯着嘴角笑了笑，摇摇头：“没伤着，倒是着实吓了一跳。不过没事的。”

庚午嗯了一声，轻轻拍了拍赤羽的后背，又转头吩咐在场的几人道：“再仔细检查一遍，看看可还有没断气的。”

众人领命。检查了好一番后，才回禀说再未发现有人还活着了。

庚午稍稍松了一口气，道：“今夜的任务已经完成，各自都散了吧，明早议事处集合。丁未和我走。”

“是。”

言罢，另外二人便离开了。

庚午又走到赤羽身边，温声道：“你也先回去吧。折腾了一夜，回去好好洗洗身子，睡一觉。”

赤羽抬眼看了看庚午：“你不回去了？”

“嗯，有些事还要办，就不必等我了。”

赤羽想了想，乖乖地点了点头，也离开了。

“我们也走吧。”

丁未跟在庚午身后静默了一路。

庚午不说话，丁未也一声不吭，二人都有各自的心事儿。等回到了暗厂本部，丁未这才终于开了口。

“八哥你……生我气了？”

庚午摇了摇头：“……当时确实是生了气，可现在想想，是我不对了，抱歉。”

丁未没想到庚午会先开口道歉，这下弄得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丁未懊恼道：“八哥你道的什么歉？要错也是我错。我明明知道八哥对那赤羽的感情不一般，还那样做了，就是自找的不痛快。不过……哎，我就直说了吧，八哥你也别见怪——我不相信那个赤羽。”

“……你不信他，我理解。”庚午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那八哥你呢？就没什么感觉么？我总觉得那个家伙有问题。你就不怀疑他？”

庚午不语。

丁未见庚午这样，心里的烦躁更甚：“是，我知道光凭感觉来判断不妥，我也没什么证据。可是……”

“既无证据，你现在急又有什么用？”

“我……”丁未憋得脸青一阵红一阵，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

庚午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你觉得王宅地道里的那场屠杀，和赤羽有关系？”

丁未一怔，略有迟疑地点了点头。

“不过八哥你肯定觉得我是瞎猜吧。”

“不……我觉得你的猜想不无道理。”

丁未有些惊异：“此话怎讲？”

“在和王宅守卫打斗的时候，我让他藏起来了……这期间，我不能保证他究竟是不是真的乖乖躲了起来。”

丁未察觉到，庚午的表情略有些僵硬。

“所以，是他跑去杀了地道里的人，也不是没可能的。若只是因为他是去算旧账的倒也罢了，但如果牵扯到了梁国……杀王图他们，怕就是为了灭口了。”

听到这儿，丁未心下一惊。

也就是说，如果后一种猜测成立，那赤羽很可能就是梁国的人？

难道是王图和梁国勾结，之后却又起了争执，所以他才把作为线人的赤羽关进了地牢？赤羽逃出生天，返回去杀了可能知道了什么机密的王图……

这么猜下去，一切都顺得不可思议。

梁国与大秦素来交恶，把一个可能是梁国眼线的人放在身边，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丁未能想到的这些，庚午自然也能想到。

不过……

丁未起初还以为八哥被那小子迷得昏了头，可殊不知，八哥其实很清醒。

只是丁未不知道，这清醒，是庚午忍着痛打破了那镜花水月的梦才得来的。

若说之前是庚午刻意视而不见，那这次的事件，那地道里触目惊心的场面，便是把庚午拉回现实的契机。

庚午不得不对赤羽产生了怀疑。

可清醒与否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

庚午他已经动了心。情又哪能自控？

一呼一吸间，隐隐的痛传遍了肺腑。

难道他庚午，就注定不能拥有爱与被爱么？

“如果他真的和梁国有关系……八哥你要怎么做？”

庚午硬着心，冷冷道：“往常对这种人都是怎么做的，我就怎么做。”

丁未静默了一瞬。

当真如此么？

八哥你的表情……可是都快哭出来了。

丁未第一次觉得，如果这一切都是他们想得太多了该多好。

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背景，赤羽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该多好。

“八……八哥，你也别这样。”丁未挠了挠头，忙安慰道，“毕竟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不是么？或许真的是想多了……”

庚午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呼吸了几下。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毕竟……还是暗厂的统领。”

丁未思绪一转，道：“那既然这样，不如就由我来继续调查赤羽的背景，八哥你就不必为此过多操心了。”

丁未毕竟不忍心看着庚午被这么痛苦地折磨着。如果真的调查出了什么，有他这一层的关系在，也不至于让八哥与那残酷的现实直接接触。

“你会如实汇报情况么？”

“我没必要去包庇他吧？”庚午有些心虚地笑了笑，“从这种程度上来说，我比八哥你可靠。”

庚午叹了口气，虚弱地扯了扯嘴角：“那，就都交给你了。”

“放心就是。”

庚午跌坐到书案前的椅子上，撑着额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丁未思索了半天，才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八哥，你当真如此喜欢他么？”

庚午闻言一怔。

“我这个人向来有话直说，八哥你也别怪罪。我只是不明白，八哥为什么一定认定了是他呢？如果真的这么痛苦，何不放手？虽说男子之间的情爱并不罕见，可相比下来毕竟还是差了些。等日后找一位美丽贤淑的夫人，子女承欢膝下，尽享天伦，难道不好么？”

庚午想了想，嘴角蔓延出一丝苦笑。

“夫人再美丽贤淑，也不如他。如能得他作陪，就算没有天伦之乐也罢。”

庚午的这一番话不免给丁未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好一会儿，丁未才回过了神来。

以丁未对庚午的了解，他知道庚午既已这么说出口了，心意就一定不会再变了。

丁未一叹：“既然这是八哥的愿望，我也不多说什么了。”

只是，那赤羽又是个什么心思呢？

丁未不敢再问。

不过一直这样消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哎，罢了，这时辰也不早了，如果没什么事儿，咱们就各自回去歇着吧。”丁未刻意想要活跃气氛，上前拍了拍庚午的肩膀，“家里还有人等着呢，不是么？”

看着庚午怔怔的样子，丁未叹了口气：“不过都是猜测，别放在心上。至少……他现在还是你的那个赤羽，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