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来接我了，不是做梦。

我满心欢喜地想要扑过去，她却皱了下眉，没把我推开，但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变了，就一晚而已，好似生疏了，从前可不会这样，她也不是不知道我是梦春阁里头的女人，我的心只有她，身体从来不只属于她一人。

“纸醉……”

我嘴上叨叨念念她的名儿，惊喜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一些，她语气却很淡，“嗯”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对我说道。

“金迷，我帮你赎身。”

“真的……”

“你……帮我赎身是要把我带出梦春阁对吗？”

她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支钢笔在白纸上写着字，我是看不懂她写了什么，她们识字的人可真好，大户人家的千金少爷才能去念书，像我这种出生顶多是被买卖的货物，谈何是活生生的人。

我问她在纸上写了什么，她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上次教你的字，可识全了？”

纸醉的眼神有点漂浮不定，似乎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我不敢问，只敢想想，对上她的眼睛，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人笨，学不会，认得那字，但不会写。”

她大口舒气，拍了拍我的肩膀：“行，没关系，以后总有机会，到时候你就能识字了。”

“我已经和红姨谈过了，她也答应了我，你马上就能恢复自由身。”

“真的？”

“嗯。”

“那我，是和你一起回纸家对吗？”

我小心翼翼地问着她，纸醉听了我这话，好似听见了什么疯言疯语一般。

她不悦，皱眉，摇头，不满，震惊。

“你怎么能跟我回纸家……”

“那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

满怀希望被重拳敲碎，我不死心又问她。

“那我，恢复了自由身，又该何去何从……”

“嗯，我先给你找个房子，你先一个人待在那里，等我有空了就会去看你，纸家不方便也不安全，纸家这窝子的女人都不好对付，我是不想你受到伤害，你暂时先乖乖留在这里，房子我已经找好了，过几天会有人来接你……”

“嗯。”

“你现在要走了吗？”

“纸醉，你能吻我一下吗，就一下。”

她别过头不太愿意对着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过身踏进屋子里头去，瞧上铜镜里头那个肮脏凌乱的自己，口红胭脂被昨夜的男人弄到了脸颊上，黑眼圈浓重，头发乱糟糟一团，像极了一个疯婆子，也难怪为什么纸醉不肯正对我，她不愿意吻我，因为她爱的从来都是美好的人。

她喜欢应该的是一副漂亮的皮囊，她怕是也不愿意亲眼看见我这悲惨的一面，其实她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不是吗，虽然我不能去纸家，但她承诺了我会替我赎身，那么，以后我再也不必受这等苦日子，再也不必有这种痛苦。

本以为纸醉已经离开了，回过头才发现这人就立在我的身后，她拿起桌上的弩梳子为我梳理秀发。

一句不哼，我垂下脑袋隐藏自己满面的泪水。

有时候真的憎恨自己，恨自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恨自己身逢乱世不得不低头，恨自己无力捉住喜欢的人，恨自己只能亲眼看着心爱的人和别个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