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与泉没停车，又往前骑了一大段，周遭荒烟漫草到华凡旸以为自己要被载去卖掉。

他在一家民宅前停车。

华凡旸看着这间白色矮民房，内心充满疑问。

“你载我来你家？”

“先下车。”

华凡旸才下车，将安全帽还他，一下就感觉刺骨的寒风拂过他的脸。

完了。

他现在觉得脑子热得像浆糊一样有点短路，手脚虚冷得根本不觉得这十二月的天多冷。

白与泉推开门。

原来是一家店，里头灯光暖黄，漫着一股温暖的鸡汤的味道。

两人择了靠墙的两人座。

华凡旸的手肘靠在桌上，半撑着头，姿态很是慵懒，他淡淡地说：“你决定。”

白与泉起身送单。

没多久，汤上桌了。他看见那个还懒骨头似的人立刻端正坐姿，掀开白瓷锅上的锅盖，轻巧地搁在一旁，拿起汤匙开始拘谨的喝。

不翘小指，喝汤不出声音。

不管是拿筷子夹肉也好，吃点附餐的凉菜也罢，华凡旸的动作很轻巧，纤长的手指合作无间，一看就知道练过仪态。

白与泉确实观察得有些出神。

以至于华凡旸忽然转过头来看他时，他有点反应不及。

“你很常带人吃宵夜？”华凡旸问。

“知道不少地方，很少带人过来。”

“小晔来过吗？”

“来过。”

华凡旸默默地喝起汤。

白与泉不晓得这些话的意义是什么。它们聊起来就像剧本裡该删的无聊对白，对于推进剧情、推进感情完全没有一点作用。

或许是华凡旸不想让他一直盯着自己瞧，转移注意力用的。

“猜猜看我在哪。”华凡旸扔给他手机。

手机已经解开密码，页面是云端硬盘，不少展场的照片陆续传了上来。

纯白的长廊裡，所有艺术作品按距离摆设，墙上一下挂西画，一下挂水墨画，往后就变成大型雕塑品，还有大型壁画，非常壮观，像走进瑰丽奇幻的文艺复兴隧道。

白与泉一眼就认出来了。

描绘宇宙混沌的黑色壁画裡，在连星球也无的所在只有绚丽魔幻的黑洞静静地在其中张扬，黑洞的边缘是瑰丽的星云、是刺眼的白光。

华凡旸身上涂着这绮丽的图样，躺在地上与黑色壁画形成一幅阒寂宇宙。

“好看吗？”

“嗯。”

“我花很长时间画的。”华凡旸指的是宇宙对面，那幅同等大的扶桑神树壁画。“展两天，花了四个小时。”

华凡旸看着他说，好像在求奖励。

白与泉回望着他不晓得为什么，他总觉得华凡旸脑子不清醒的时候直白得多，相对的看上去就没那么不顺眼。

“你在求嘉奖吗？”

“知道就不要说出来。”

白与泉笑了，“我买单。”

“谢谢金主爸爸。”华凡旸道，吃饱喝足后的眼眯起，像隻餍足的猫科动物。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白与泉今天特别好说话。

有一种，被宠着的感觉。

但那应该是他的错觉。华凡旸认真地想了想，这种类型的白与泉只在夜深人静时出现。那白天的他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吗？相处起来特别想让他死。

白与泉给他递水。

大半夜的葯局什么的都关了，华凡旸只能将就喝点水，争取早点回家休息。

吃饱就犯睏是真的。

回程路上，华凡旸靠在他背上迷迷糊糊的，白与泉一度以为他睡了连忙放慢车速，一骑到他租屋处楼下，这人又像没睡那样，自动下车把安全帽还给他。

白与泉道：“额头还烫吗？”

华凡旸连测都没测，“给支雪糕不烫。”

“嗯，烧退了再说。”白与泉不吃这套，“明天实验室最后一天，记得到。”

“嗯，我醒了再说。”华凡旸摆手上楼。

白与泉看着他进门，笑着摇了摇头。

2

天甫亮。

抱着电脑躺在实验室冰凉的地上睡一夜的两个人同时被外头吹进来的风冷醒。

宋越勉强睁开根本睁不开的眼，痛苦地道：“谁啊？”

叶佳铨完全醒了，坐起身。“外面下雪了？”

这句话让宋越跳起。

他站起身越过提早餐进来的华凡旸，冲到走廊上扒住矮墙，看见棉絮一般的雪从灰暗的天空飘落。

“你不冷？”远远地，白与泉走来。

宋越一条海滩裤加短袖打底棉衣，怎么看怎么清凉，头发鸡窝似的随便乱翘，眼下一圈乌青。

宋越对白与泉张开双臂。

“来，给哥一点温暖。告诉我实验已经结束……”白与泉真的上前给了他一个安慰的拥抱，实验室门口传来华凡旸凉凉的声音：“革命尚未成功，宋总理仍需努力。”

“呜呜呜呜呜……”

“烧退了？”白与泉问。

华凡旸淡淡道：“嗯，吃早餐，有你的份。”

期末考前最后的早晨，四个人吃早餐，拿实验当配菜，嘴巴咬着手指敲着脑袋转着。空有躯体的机械人蚤子目前只装备上体温侦测功能，其余还有待开发。

弄一弄又下午。

四个人正对着电脑烧脑，叶佳铨蓦地抬头问：“寒假都留校吧？”

华凡旸头也不抬，“我参加戏剧社寒训，一月二十三号才会回来。”

白与泉默默举手：“我和他同路。”

宋越不乐意了，就差没扑上去掐他。“你俩交情什么时候好到可以一起去私奔啊？啊？”

在你不知道的这两天。华凡旸在心里默道。凭着昨晚那碗免费鸡汤，华凡旸觉得自己有必要出来拯救一下白与泉。

“按进度走，你们最少必须完成一个功能组，剩下的我和他回来后接手。”华凡旸道。

叶佳铨一听不妙。

华凡旸从来不做亏本生意，会这么豪爽的承揽下后续，里头一定有鬼。

他正要异议，就听宋越一拍大腿，豪气万千地说：“好！”

好你个大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