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与泉现在的心情很微妙。

那是一种酸中带辣，像不小心被人灌了醋伴辣椒般，完全无法描述的复杂滋味。

很不爽。

比被绿了还不爽。

虽然没人绿他，他也没机会被绿，但在看到莫晔跪趴在华凡旸身上那刻，他搞不清楚究竟是想把华凡旸按进泥裡闷死的心比较强烈，还是把华凡旸按进田埂裡弄死的心比较坚决。

不想让他们接触。

这样的念头大大压过另外两个。

白与泉漠着张脸没说话，离开泥田回民宿去。

民宿裡一个服务人员也没有。

报名体验农村乐的游客们正被厨房里传统的灶炉搞得灰头土脸，洗淨的菜和肉搁在灶臺上被灰烬糊黑了。大伙站在那一脸的想死。

白与泉刚进厨房，就看见所有人用企盼的目光盯着他。

灶臺边上站着的凌萌对他灿笑。

有鬼。

超有鬼。

白与泉一走过去，就像摩西分红海那样，人们自动把灶前的位子让出来，饶艺筠自然地把生火工具交给他。

白与泉的内心充满疑惑，身体却很诚实地开始干活。

游客们退散了。

饶艺筠本来想掌杓，被凌萌劝下，乖乖地在碗柜前站成一排。

秦伯彣来就加入，再来是莫晔……戏剧社各个长得好看，在各种类型上排得靠前，人一多就变成厨房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虽然大伙都没明白站在碗柜前干什么。

反正社长站了总务也站了就跟着站。

华凡旸最后进来的，感觉到什么叫从众心理的力量。

群众的目光像火炬一样，看得他好像不跟着站他才是神经病。

华凡旸顶住了压力。

他没往碗柜前站，他站到了灶臺边。

白与泉瞥也不瞥他一眼，油热料下，翻炒自如，刚起锅的美食往白瓷盘里一扣，秦伯彣立刻端走。

华凡旸看了一会，又往窗外那晒谷埕看过一眼，一群人围着露天的桌椅吃着白与泉刚炒出来的菜，自家社员端走最后几盘菜，占据屋里的起居室吃起晚餐。

白与泉舀水倒入锅中。

他兀自收拾着，假装没注意到华凡旸的目光。

忽然，这人轻声叹气。

“知道被卖了，还甘心替对方算钱。你是笨蛋吗？”华凡旸道。

白与泉没回话。

秦伯彣端着碗招呼他俩，顺便来替把手。

晚饭后，一群人沿着山间小路，走过白天玩闹的泥巴田，散发清甜果香的番茄园，再往前就是一大片平坦的杂草地。冬天正值休耕，贫瘠的农地裡只剩排列整齐的干草。

晚风呼来刺骨。

有了早上的经验，女孩们全换上保暖的长裤，只有凌萌不怕冷似地依然是碎花长裙。

走着，不知是谁开头先说了一句臺词，群起大声呼应。一句朗诵完了，又有人接下一句。

“一定就是他！他悄悄躲在那里，不做这样那样的事，怎么需要鬼鬼祟祟！”

“嘘！别出声！”

“我一个比洗洁剂还干净的人怎么能忍受这种屈辱。”

“啊！那里不可以！下面不行！”

朗朗读声迴荡整个宁静的山间，越发有军队冲锋前的威严气势。

白与泉走在最后面，无声地跟诵。

就他看去的画面而言，戏剧社现在跟某个邪教团体没什么不同。

“看那边，我们住的地方。”莫晔拉着秦伯彣兴奋道。

远方，那高地上的一堵石头矮墙里，是两层楼的平房，青瓦黄墙极有南方风情。据说这放眼望去所有农地都是民宿主人的。

民宿那传来尖啸。

厚重的夜幕中，救护车闪烁的红灯特别刺眼。

他们赶回去时，发现住在后边民房里的游客团全走了。晒谷埕散落着一堆木头，还有一个木桩，边上落着一把铁斧。

何安悦看见他们，手足无措的站起身。

他看了看地上的斧头，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戏剧社员，救护车的声音已远。

他忽然不知道怎么解释。

秦伯彣道：“你……杀人了？”

戏剧社：“……”这脑回路怎么长的？

何安悦急得脸都红了，“我不是！我没有！是他自己－－”然后，他举起斧头仿真了一次游客劈柴闪到腰的现场。

秦伯彣还要进行错误的盘问，被华凡旸打断：“朋友都走了，你不回去吗？”

莫名地，何安悦看了莫晔一眼。

他小声道：“我答应家里要在这待满一个寒假，我不会回去。”

华凡旸闻言笑了。

比起揭露何安悦的小九九，他更有兴趣白与泉的反应。

出乎意料，白与泉没说什么。

仿佛连冷眼都懒得给，直接进屋洗洗睡了。这可不是妹控该有的反应。华凡旸靠站在浴室门边，等着人出来，把事情全想了一遍。

不懂。

真没明白。

从下午开始，这人明显的不太高兴，还是针对他的。

如果是因为莫晔，没道理何安悦没事啊？

想着，一股氤氲热气夹带香气扑面而来。华凡旸回头正要开口，忽然被眼前的裸体怔住，下意识地往后退。

白与泉的身材不壮却精实，起伏有致的胸腹和结实的臂膀充满爆发力，整副身体散发着诱人的肉欲，脸倒是清冷，一双黑瞳尽显淡漠，静静地盯着他。

华凡旸第一次别开眼。

那蒙胧的水气贴附着光滑的肌肤，隻是把白与泉变得更加可口而已。

华凡旸努力不让思绪跑偏。

他抢在白与泉开口前，道：“借过。”佯装要上厕所。

他刚藉口闪进去，就被白与泉扣住肘。

那温热的触感像触电一样，华凡旸一颤，一下烧红了脸。

他没胆回头。

白与泉侧过首，“有什么想问的，在这里问了。”

……这家伙是会通灵啊！

华凡旸暗暗动了动，发现挣脱不掉，索性承认：“我以为你会介意何安悦。”

“最该防的难道不是你吗？”白与泉淡淡反问。

华凡旸忽然惊觉，这话还真特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