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从来都没有活过的人偶，是师父送予我的十三岁生辰礼物。

花瓣一样眼角圆润眼尾细长的眸，却空洞无神。殷红柔软的唇，却不会言语。纤细白/嫩的身体，却不能行走……一个披着人类外表的木偶。

“你不喜欢？”白自衡用扇子点点我额头，云净又笑了。竟然敢笑自己的主子，我斜眼瞪去。

怎么可能喜欢，像樱花一样美丽却毫无用处。

“喜欢。惟羡谢过师父。”为了讨白自衡欢心，我作揖算是同意收下这一无是处的东西。

师父这才满意点点头，笑起时眼角多出细纹。其实白自衡刚三旬过半并不显老，只是我自幼跟在他身边对这张美艳的脸尤为熟悉，那渐渐变深的皱纹和逐渐苍白的面色我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尤其是夏季身着单薄衣物，自他臂弯处渗出的血迹触目惊心。好像是自己一点点将血肉剜掉，我却不敢多问。

“喜欢就好，给他取个名字吧。”师父又吻上人偶眼角的朱砂痣，抚开额前碎发帮它看向院中的樱花树，亲密的动作深深刺痛我的眼。

师父接着对我说：“今后，他就是你的了。”

白自衡叫它卿月，自有深意。

“白惟卿。”我不想抹掉他身上关于师父的痕迹。

“哈哈，姓白！”师父突然大笑唰一声打开手中折扇。四月微凉折扇不过是摆设，我看出师父是在借折扇遮掩，隐藏在展开扇面下的是激动到微微颤抖抽搐的唇，断断续续说出：“白惟卿……好名字……这就是果……天意”

平日里温润儒雅的师父此刻笑得癫狂，紧紧握住白惟卿手腕，瓷白皮肤上渗出青紫印记。我打量人偶精致的脸庞，发现一件有趣的事，它一双娟眉竟然微微蹙起，显然是感受到手腕的疼痛。

有意思。

“师父喜欢就好。”什么果，什么天意，我都不在乎，只要白自衡喜欢就好。

天色渐暗，丫鬟在亭中点上一圈烛火，火苗随着春风跳动，光线忽明忽暗。师父不愿放我走，我便假装赏花，月光下的樱花树枝影横斜，茂密的树叶变成一团团黑。

幸好手边有壶龙井，不然我可真要无聊死。借着拿起杯盏饮茶，我偷偷瞟向桌对面的白自衡。

细软长发散开，全然没有作为师父的威严。现在依旧紧紧抱着人偶，明明说要送给我他自己却宝贝得紧。

白自衡察觉到我的目光，将紧抱着人偶的手臂微松笑道：“我在和他道别，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没有离开过我，他会害怕。”

“唔。”嘴中含着茶，我微微点头，只对师父说话时为何突然停顿感兴趣。

云净见我懒得说话，便插嘴回道：“白大人放心，卿月……白惟卿到了皇子府上，我定会命人好好照看。”

半死不活的人偶，有什么好照看。这人偶到了府上，我便命人将它丢在后院某个常年荒废的厢房。只要不因坏掉而惹师父生气，怎样都好。

毕竟它不会言语甚至不能行动，还不如皇兄送来的生辰贺礼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