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春天，也不喜欢樱花。

因为师父后院的樱花，总是开得很美败得很快，短暂且毫无意义。

“二皇子，白先生邀您傍晚去赏花。”云净说。

傍晚赏花，师父真会开玩笑。爷有番邦进贡的紫珈蓝，哪用得着去白府赏花。

“不去。”我斜觑云净简单吐出两个字，气势却不容反驳。大臣都说，我骨子里比皇兄更像父皇。

侍卫云净比我年长五岁，为难地站在书桌前。

“白先生说，有一物要赠予二皇子。”

我觉得好笑：“师父难不成要把他的宝贝樱花树送于我？”

云净个呆子，我一句玩笑话他却认真想了之后摇摇头，觉得不可能。毕竟，那棵樱花树是白自衡的命。

在白自衡警告我，这棵樱花树只能看不能摸的时候。我甚至想过，白自衡大概是想死后用樱花木做他的棺材板。

春风微凉，夹携混杂花香，闻多了便再也嗅不出香味。去白府赏花，我坐在亭中愣是没有闻到一点樱花香。

“你不喜欢？”白自衡望着樱花树的眼神痴迷，仿佛是在遥望爱而不得的情人，滴出血泪化成眼角朱砂痣。我被自己的想法骇到。

“也不是不喜欢……师父，这花儿还没开呢。”我移开目光望向青石庭院，樱花树上缀满骨朵，像是一个个瓷白团子。

“等等，等等就开了，我先让下人把卿月带来。”白自衡收回目光对着我笑，看起来有些凄凉。

“卿月。”我喃喃道，听起来像是人名。

那是我记忆中的初次相见。

我不知道他是否能看见我，但是我今生都无法忘怀那一眼。在结满骨朵的樱花树下，一个双眼无神的男孩。皮肤瓷白，眼角朱砂，像极了白自衡。

完全是脱口而出，我问：“师父，您的私生子？”

师父恼怒，用扇骨敲我额头，我好歹是堂堂二皇子他怎么可以当着下人的面打我。连云净都忍不住笑我，丢死人了。

男孩是被仆人抱来的，仿佛是双腿有疾不能行走，病怏怏的样子，纸般苍白轻薄的皮肤，却生有殷红的唇，抹了血一般。美人，比皇兄偷养的娈童都要美。

躺在仆人怀中，见到二皇子却不行礼，我蹙起眉拉住这个无礼人的手。光滑细腻却凉的刺骨，没有体温像是一具尸体。

我惊恐将他的手丢掉，他纤细的胳膊缓缓垂下。始终无神的双眼里眼珠微微转动，朝我瞥来。

白天见鬼了，我一阵惊呼躲到云净身后，大口喘息结结巴巴问师父：“它，它，它……死了？”

白自衡神色复杂望向我，从仆人手中接过“尸体”小心护在怀中，仿佛它是朵捧在手心的樱花风吹便散。我依旧躲在云净身后看师父的举动，轻轻将“尸体”鬓角碎发别到耳后，握住瘦小的手为他取暖。白自衡甚至吻了它，吻上眼角那颗朱砂痣。像位父亲，捧着自己的掌上明珠。

白自衡却说：“他不是死了，而是从来都没有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