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天来的格外的早，清冷的雾气氤氲在马路两侧。

秋意把散落的桌椅全都拾起来，叠好之后放到三轮车上。还剩最后一个人没走，秋意坐到他的旁边，手趴在桌子上，头轻轻地靠上去。

“意意，今天程言那小子怎么没来？”张大伯咽进最后一口面，嘟囔着嘴，字有些说不干净。

“他有事。”秋意轻轻地回答，他是南方人，声音带着点南方特有的细软轻糯。

“臭小子！”张老伯忿忿地骂了句，嘴里还在嘀咕着白眼狼之类的话，边说边从衣服兜里摸出几个硬币，数了数，正好六个。

他大力地按到桌子上，过了一会儿手指头蹭了蹭自己的鼻头，又说：“意意，以后别来这了，那堆人已经找着你了，准还要来惹麻烦。”

秋意枕着手臂，头发软软地垂下挡住他乌黑发亮的眼睛。他把硬币又推了回去。张老大伯说的是刚刚秋意妈那混混小情人来找麻烦的事儿，秋意妈这回骗了挺多钱，秋意拿不出来。谈不拢就打了起来，他们人多，秋意一个人打不过，是张大伯报的警，社区警察过来他们就跑了。

其实搬过很多地方，这样的事常常找上他，已经习惯了，再走也一样，秋意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算了。

回去的时候街上连个人影儿都没了，秋意开着他从旧货市场收来的电动三轮车，已经用了有些年头，引擎发动的声音格外吵。

停在一间出租屋房门前，一打开门就是一股扑面而来的霉味，带着老房子年久失修的气息。

秋意正打算把外套脱下来，腿上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秋意扶住了门框才没让自己摔倒。

“还回来干什么？在外面死掉好了！”

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女人靠在门边，手里扲着个酒瓶，已经碎了一个角，上面还沾了点血。

“妈......”秋意跛着脚，温热的血顺着腿往下流，他夺过秋意妈手上的利器，直接用手把腿上的玻璃渣全都挑出来，扔到客厅的垃圾桶里。

“还回来干什么？干脆死外面得了！”秋意妈跟着他，拿着拖鞋追着他打。

“妈…我今天很累…不想跟你吵。”

秋意叹了口气，他今天确实有点累，下班之后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就去摆摊了，刚打算休息一下就遇到惹事的，后来被请到社区警局做完笔录才放的他回来。到现在也没能喝上一滴水，胃里泛着恶心，他疲惫地眨眨眼，继续说：“睡觉吧，有点困了。”

“别给我整这一套，你等会是不是还要出去？”

“妈，你也早点睡吧。”秋意还是这么说。

“你个死同性恋！上赶着给人操！”秋意妈看他不回答，心里不乐意了，直接上嘴咬着他的肩膀，他妈年轻的时候是街上有名的女人，做人带着一股狠劲，齿缝间钻进一腔浓浓的血腥味，边吵:“你爸得了艾滋病要害全家哦…儿子还是个变态…我命苦命苦啊…呜呜呜…”

“妈…”秋意用力地推开她，肩膀上刚受了一闷棍，本来就有点疼，秋意妈却好像要咬下一块肉似的折腾他。

秋意把他妈扛起来，扔到了她的房间，站在门口，他的腿还有点颤，揣着好大的劲儿才没有直接跪在地上，瘦弱的身子一抖一抖的，有点痉挛，他拖着自己慢慢地从门上滑下去。

小小地喘了口气，他才有力气对着里面的人吼:“妈，你好好休息吧。再吵的话明天都不会放你出去，你那房间的窗户我用水泥糊死了，死了这条心吧！”

门里的人听到这话反应更大了，尖利的叫声从她嘴里喊出来，刺得秋意的耳膜震颤。“我不准你去！不准！不准再去见那个男人！”

“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

“........”

一开始秋意妈还能扯着几个难听的字眼骂，到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轻，只剩下虚弱地哭泣，仿佛哭在秋意的心上。

秋意呆呆地靠在门边，脑子有一点放空，也有点麻木。

过了会儿等里面的动静没了，他才跛着脚离开。秋意揉了揉自己已经麻掉的大腿，细细碎碎的伤口又被他这动作崩开了，渗出一点血。

他想着先用酒精随便消下毒，从冰箱旁的啤酒筐里拿了一瓶他妈放进去的白酒，然后直接倒在膝盖上，灼烧感烧着他的皮肤，很快就红了一大片，好像在掀着皮下的那几根脆弱的神经。

他的腿本来就有点积水，早年受过伤，一到秋天就格外得痛，现在受了点累，感觉连路都快要走不了了。

秋意等会儿确实还得出去，今天周五，和那个人约定的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