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桌上摆着两盏金樽清酒，烛台上燃着儿臂粗的蛟人红烛，暖阁里的一切都像是被一层红色的纸膜给裹了起来，人影绰绰。

床榻上的宋清玄咬紧牙关闭着眼，冷汗密密麻麻的爬满了额头，身体像俯冲而下的泉水一头扎进了滚烫的岩浆里，蒸腾的什么也没剩下。

宋清玄的模样，在仙界都难寻其二，他像是临渊山的雪山莲不染尘埃，也像是冰湖流域的积雪终年不化。

这条九重天太微帝身下庶出的龙，自从出生起就守着整个蓬莱山，面容一向淡雅到无欲无求。

在床上克制而厌恶的模样，很容易就能激发起别人的兴趣。

肌肉紧绷的男人像巨山一样压在宋清玄的身上，他眉眼间阴气沉沉，像地狱里的厉鬼：“师尊，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就连在床上你也要把头转过去，嫌我长的很丑是吧？”

男人的左半边脸被银色的面具给遮盖着，面具上面是一朵魔界的血色彼岸花。

宋清玄浑身止不住发抖，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栾……郁……”

是恨之入骨。

对栾郁来说，这两个字宛若催情，随之而来的是床榻的剧烈震动。

阳光透过窗棂撒了进来，肥胖的老鸨猛的推开门，手里操着鸡毛掸子往宋清玄身上抽：“看看看看，太阳都照的多高了，老娘养你不是让你吃白食的！舞练的怎么样了！今晚你的开，苞宴可别给我丢人！”

宋清玄从梦中惊醒，猛坐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冰寒，被子里的掌心孕出了一束青色的光。

少时间，他又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再度睁眼早已变成了抱山居里的一名还未开，苞的小倌，于是敛掌心的光，恢复了唯唯诺诺的姿态：“知道了妈妈，我这就起来练舞。”

等到老鸨走后，宋清玄脱力般蜷缩在床榻的角落里混身发抖。

梦里的床事折磨并不可怕，让宋清玄真正惧怕的是记忆里的痛，那年正是人间的上元节，人间灯火辉煌，成千上万盏明灯飘逐天际，河天一色。

蓬莱燎战后，宋清玄躲到了人间，却不料上元节那晚被栾郁找到，随之而来的是自己被栾郁抽了龙筋，被他赤手拔了逆鳞，淌不尽的温热，满山的血倒也应景。

今晚就是宋清玄的开，苞宴，价高者可得美人初夜，宋清玄并不想等着被人上，虽然这具身体弱不禁风，但蓬莱密术《扶风诀》他是一字不落的记在心间，对付平常的凡人肖小就可不费吹灰之力。

还没等宋清玄收拾好包袱跑路，房间里又迎来了一位客人，他的一把细腰被人从后抱住。

谢二是老鸨的儿子，贪恋宋清玄的美色早已是多时，他凑在宋清玄的耳骨边细细的舔吻：“清儿，今晚你就要被别的男人开，苞了，我早已经心悦于你，你的第一次我不想给别人。”

宋清玄长睫一颤，眼底酝出几不可见的万丈冰川，忽然轻声笑道：“男人上起来就真有那么爽吗？”

谢二想都不用想，回答：“自然是爽啊！”

宋清玄自嘲一笑：“难怪你们一个个都想上我。”

谢二肥头大耳，痴迷地红光满面：“我爱你清儿，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宋清玄心中一痛，皱眉闭上眼，回忆走马观花似的转动，那一年上元节，自己被放干血的那晚，失去意识之前，似乎也有人抱着他说：我爱你，清玄，等着我。

谁能这么温柔，是栾郁吗，可他一向是阴郁狠厉的，凭空生出的几分温存，也许只是人快死亡时的错觉。

一双油腻的手摸进了宋清玄的领口，宋清玄陡然睁开眼，眼神一凛，修长的指尖孕出一束刺眼的红光，转身劈在了谢二的头上。

谢二极度惊恐的瞪大了眼，温热的液体从额角蹦出来，一张脸骇成了青色，他却是连半个字也没力气吐出口。

半尺之外的宋清玄整了整衣襟，一身广袖白衣竟连半点血都没沾到，他轻叹一口气：“很多年前我养了一条混身是伤的癞皮狗，就是对他太过于仁慈，才导致我不得善终。”

做仙不能太仁慈，这是宋清玄再度醒来后悟出的道理。

谢二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模糊的眼中映出一个修身玉立的远去背影，轻飘飘的形销骨立，像地狱地归来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