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怨想要推开谢清时的怀抱，但他又怕这么一推，他又掉进姜自寒的陷阱里，于是他很乖很温顺地，任谢清时从医院抱到车里又抱回别墅。

“我……我想回……”

我想回出租屋。

谢清时垂眼对上了安清怨依旧红艳艳的眸子，安清怨识趣闭嘴，他看得安清怨不得已偏了头，他才轻轻说：“别说话了，舌头会痛。”

安清怨看着谢清时，也轻轻回唇语：“谢谢。”

“要谢的话，就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去找姜自寒，一年，十年，一辈子，都不要回头。

安清怨没再回话，示意谢清时把自己放下，他要去喝一点水。

谢清时是不乐意放的，但又觉得不妥，还是慢慢放下，看着怀里的白鸟迈着麻木的步子去接水喝。

鸟是自由的，它从来不属于任何人，可它被最先捕获的猎人注了迷魂汤，施了迷魂术，于是它自我设限，对除了猎人以外的人，都不再亲切，不再报以等同的爱。

可它怎样才能醒呢？

谢清时看着瘦弱清隽的身影折回来，坐在自己对面，眸子垂着，头发垂着，连心都垂着。

“走吗？去洛云。”

安清怨抬起头，看向谢清时：“他……他现在……现在不会……不会来找我了……”

说完这些话，他吐了吐舌头，实在太痛了，不想再说话了，要不哑了也好，像只冷漠的动物，无论他们说什么恶心难听的话，只要冷冷地看着，看着他们跳脚丑陋的样子，不辩解，不反驳，就这么悲哀地活着。

“找还是会来找的，”谢清时说，“你只要态度坚决，不要被他三言两句迷惑，他不会像之前那样带你走了。”

“你怎么怎么……”

“你别说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怎么会知道？我把你带走，他跟在我们身后，他能追上来，但他只是叫你，一直叫你，站在原地看着你被我带走，他知道，如果那时候冲上来跟我抢你，你们俩就彻底玩完了。他不会放手的，安清怨，他不会放手的，到底要不要，跟我走？”

谢清时没谈过恋爱，他一直在找适合自己的，看起来合眼缘的，单身这么多年，情爱没谈过，但却比任何人都透彻。姜自寒是爱安清怨的，爱极了，才会恨之入骨，假若哪天他们之间的恩怨解开了，谢清时就将彻底失去安清怨。

所以，带他走是最好的选择，不让他们有接触的机会，他们之间就以爱开始，以恨结尾。

人嘛，谁还没有个私心了？

“也……没剩几年……读完……读完再说……只要他不……不再……和……和以前一样，我……我就……不怕他。”

安清怨分明动摇了，分明摇摆不定像雨夜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树，结果他歪得自然，还是歪向了姜自寒。

谢清时双手交握，看向安清怨：“那我这里也有条件。”

安清怨点点头，示意谢清时接着说。

“读完书可以，帮你拦截姜自寒保存的图片和音频也可以，这些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但是，毕业第二天，我们就去洛云，不管你那时候怎样，与姜自寒怎样，你得和我走。”

安清怨愣住，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最后重重点了点头，他让他自己知道，他要离开姜自寒，也要让谢清时不白忙一场。

谢清时弯了那双温柔的眼，奖励似的夸奖道：“乖。”

*

何如缀醒了。

床边坐的不是江赠枝，是姜自寒。

何如缀很虚弱，姜自寒也很萎靡，这病房里关着两个病人，一个伤病，一个心病。

“江……”几番挣扎，一个完整的名字也喊不好。

姜自寒听着声音抬起有些憔悴的脸，说：“你醒了？那行，我对江赠枝也有个交代。”

他说着，从床头柜里提出一个纸袋，继续说，“这是你的手机，江赠枝给你留的东西，简而言之给你总结一下，你自由了，他不会再缠着你了。”

何如缀猛地睁大眼睛，大口喘息着，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喉咙里弥漫开丝丝血腥：“他……他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别问我，就这些，你自己看吧。”

姜自寒站起来，转身要出门，忽然想起什么，又说：“何如缀，你和安清怨的关系怎么这么淡啊？”

淡到他借何如缀的手机发消息问他在哪，他也不回。

何如缀看向窗外的烈阳，光扎得他眼刺痛：“不是关系淡，我早告诉他我手机坏了，等办了新手机又给他打电话，如果有人给他打电话或者发消息，那么一定是别人，不是我。”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如缀慢慢坐起来，说：“因为我不想他知道，我这么脏，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乐意把快乐分给他，但悲伤恶心肮脏，我自己受着就够了。”

“他还不是……”脏。

脏字在嘴边，却再也说不出口。

他不脏了，他早就不脏了，脏的是姜自寒，从心脏到灵魂，脏了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