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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辽 北 往 事

    关于遼北我想的全是你,想来想去,无非是痛苦和委屈。那时候,铁岭的花鸟市场上,满大街都是倒骑驴,而记忆中的你,就像一张被晒干了的驴皮。 彪子的斧头掉了,他就用手柄敲死了人。他將生活拆成一个个无意义的零件,他尝试用凛冽的忧郁,与不屈的幽默,从严肃语境中抽离,只有逃離了严肃,他才可以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终于等到了那一天,彪子戴上一重又一重的面具,他要把所有人都打倒,这就相当于从来没有人被打倒,不过是死在了黑水潭里。      

    009 鶉 兔

    小说: 辽 北 往 事 作者:岐夬 字数:2593 更新时间:2020-05-22 22:46:43

    009 鶉 兔

    彪子仿佛《唐伯虎点秋香》中的华安附身般,跳起脚来,对着王小枪一顿臭骂。

    “我打你?明明是你打的我,是你给了我失败,是你偷印我的诗集乱发表,又撕掉了我老舅的诗集,是你嘲笑我的感情,是你让我没有了自尊,是你站在象牙山上羞辱我,甚至是你,把我推进了另一个卑鄙的小男人的骗局里!是你,是你,都是你!你占尽了便宜,还在这里蛤蟆夜哭,诬陷别人,你这条臭狗,还敢来找我,你丫死了吧你!”

    在对王小枪的罪行,逐一罗列、细数和控诉中,彪子醍醐灌顶般终于找到了,这些日子里,他如此消沉和自虐的某种源头。

    竟然是因为这狗东西,彪子怒火中烧!

    王小枪虽然一脸坏笑,但却茫然天真。

    仿佛他从来都没有过错,对于那次戏弄,不过是消遣,因为他想,能够写出这种文字的彪子,也许并没有羞耻之心,也不怕嘲笑。

    恰恰相反,彪子很怕,因为那些诗句里,藏着他内心柔软的秘密,和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想要万千温柔,但却粗暴无理。

    他想要诗歌文艺,但却不学无术。

    他想要徒手摘星,但却用红色的烟头,烫伤了自己的手,他想要策马奔腾,奔赴远方,但却被生活,囚禁在了令人失望的现实里。

    彪子骂王小枪,“臭狗!”

    王小枪骂他,“呆毛,软脚虾!”

    彪子凶恶地皱起了他飞扬跋扈的眉毛,往王小枪的胯里,就是狠狠地一脚。

    好在王小枪身手敏捷,还躲得挺快,不然要被彪子的佛山无影脚,踢到直接爆蛋。

    王小枪发怒穿冠,直接抽了彪子一巴掌,教训他说,“你有意思吗,往人家胯上踢,啥玩意呢,胯下之辱知道不,这叫!”

    彪子捏住王小枪的两只耳朵,使劲地揪!

    王小枪冲撞过去,用力地磕彪子的脑门。

    彪子一个连环踢又一个扫横腿,要把王小枪绊倒,王小枪紧紧地搂在白桦树上,像是树懒黏住了树干,说,“小树不倒我不倒!”

    围观群众把他们拉开,表哥浩南,站在彪子和王小枪中间,又用手搂住他们的肩膀,把他们两个楼在一起,他俩大眼瞪小眼。

    表哥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说,“看在今年,麦子长势美好的份上,我劝你们握手言和。”

    彪子见他们人多,想可能打不过,既不愿低头,又不愿妥协,所以决定拔腿就跑。

    彪子刚一转身,就被王小枪一个机灵给拉了回来,王小枪眼神受伤地使劲地锤着自己的胸口,龇牙咧嘴地带着哭腔大喊大叫。

    “李银彪,你这里欠我的用什么还?”

    那叫声仿佛加了220伏特电压般,电人。

    彪子对于他的这种迷惑行为,一阵挠头。

    王小枪转身,拽着彪子的手臂说,“我曾经为你写的诗哭过,那些长满绿毛的字句,在过去的很多个夜晚,都哭疼了我的心。”

    王小枪说这话时候的神情,比王尔德的夜莺与玫瑰还要忧伤,比凯鲁亚克被煮死在水槽里的河马还要孤决。

    彪子用被烟烫过手掌,胡在王小枪的脸上,冷若冰霜又无比傲慢地说,“你谁?没事少给自己加戏,贼特么尴尬。”

    “李银彪!我再郑重地和你说一遍!和我回去!不管你愿不愿意,你今天必须跟我走!”

    王小枪执意要把彪子捉回学校和老师交差。

    围着的人越来越多,这时,刚才演讲的厂里的书记,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大喝一声!

    “谁都不许走!来了还想走!全给我去扒苞米!我们劳动力不足,谁都别想闲着!”

    彪子问,“凭什么强迫我劳动?”

    王小枪说,“因为劳动最光荣。”

    文工团的排练结束后,又要开始扒苞米。

    因为他们切割厂,还承包了一片玉米地。

    辽北夏季早收,有一种职业,专门帮别人收割玉米,类似于中原的麦客。那时候大概是很时兴的事儿,干一天给钱,还管一顿饭。

    表哥浩南把两只竹篮子,分派给他们两个,附和着厂长的话,说,“对,你们俩留下来,帮我们去地里收玉米吧!55块2一天,别人想来,厂长还不让,便宜给你们捡着了!”

    彪子一听,55块2一天,一天够买三包555,于是便答应了,收买人心,就这么容易。

    收玉米的时候,王小枪总是跟在李银彪的身后,但是他一言不发,只是像盯贼似的盯着彪子的背影,那天的下午就那么枯燥。

    太阳像有毒似的,比任何时候都要炙烤。

    把大片大片的玉米地,都快成爆米花了。

    彪子想起,海子说过,

    敦煌在我们做梦的地方,

    只有玉米与百合花闪烁,

    人生在世,玉米归于食欲,

    百合虽然开放,却很短暂。

    彪子咀嚼那些字句,心中的百合花仿佛就开在玉米地的叶子上,冷暖不知,晨昏颠倒。

    短暂,短暂,彪子口齿里念着短暂,什么是短暂,他念念不忘的阿豪,就是短暂。有些东西,因为接触得太早,很多年以后,反而更容易陷在曾经的情绪里,无法走出来。

    他不是爱情,彪子对自己说,爱情哪里有那么容易,那只是青春期关于荷尔蒙的消磨。

    彪子想起,阿豪在红砖房二楼叫,床的声音,想起他们半个多月的日夜疯狂,就像两只自由自在地畜牲一样,无忧无虑,尽情交,配。

    彪子虽然站在玉米地里,但怀揣着的心事,却像在海边等涨潮一般,恍恍惚惚。

    王小枪看彪子在烈日下汗流浃背,就给他递了一瓶水,那是他表哥之前给他的,他无意伤彪子的心,他甚至好心想分给彪子喝水。

    但是彪子没理他,王小枪问彪子。

    “彪子,你为什么不想回学校?”

    彪子头也不回地回答说,“就不想回。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因为爱情。”

    “你和谁有过爱情,是张小丽吗?我听说,你们班,一半以上的男生,都暗恋过她。”

    彪子无聊地说了声,“不是。”然后,接过王小枪递过来的水,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彪子,你究竟跟不跟我回学校?”

    “不跟。”

    王小枪看彪子说话这么横,就故意挑衅他说,“我要是敢不去读书,我爹准打断我的腿。噢,我忘了,你爹死了,没人打你。”

    “我爹死没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王小枪盛气凌人地说,“你不仅死了爹,老舅还瘸了腿,你娘呢?你娘是不是跟人跑了?还是说,你连娘都没有,而是从你爹的屁,眼子里生出来的?辣是真滴流弊噢。”

    “哪里有你爹流弊,你爹非但没打断你的腿,还养了你这么个,满嘴喷粪的怪东西。”

    “臭彪!你不会说人话了是吧?”

    “我可去尼玛的吧?谁先招惹我的我就问?”

    王小枪又继续挑衅彪子,彪子一个转身,给了王小枪一拳,还把王小枪扑倒在玉米地上,压着他的腿,蹭在他热乎乎的胯里,威胁他说,“再嚣张,我,干,你信不信?”

    王小枪还没来得及体味,那句「我,干,你」具体是什么意思,就被玉米地里,从不远处传来的,刷刷的声音给吸引住了。

    “什么声音?”

    “王小枪,你刚刚看见了什么?”

    “好像是一个不高的、模糊的人形,还带着顶大草帽,却长着一张…一张兔脸。”

    彪子兴奋地一拍大腿,激动地说,“是鹑兔!我老舅说过,这东西会问第一个见到它的人,「我像不像人」这么一句话,如果你说像,那么它就会真的变成人!老舅还告诉过我,如果某天遇到了,一定要说像。”

    王小枪被吓得一下子抓住了彪子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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