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雨并不见停下的趋势，站在灯旁的青年手机关了机，他咬着牙齿，湿哒哒的衣服黏在他身上，凉得彻骨寒。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的脸慢慢变红，身上的温度也迅速回暖，蒸得他浑身昏热。眼前的雨滴慢慢没了形状，像一团团黑色的雾裹着他，他的腿已经麻木僵硬地不能挪动半步，所以在听到有人叫他的时候，那一团人影在他眼里翻转消散，他很快掉入黑色的漩涡，嗓子眼里要冒出的话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奔跑声中消失。

是江赠枝……吧？

等何如缀在同样的一片白里醒过来，他转过头去看站着打电话的人，不是。不是江赠枝。

“赵……”

赵归也听着声音转头，看了一眼人没什么大碍，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讲道：“他醒了，看起来没什么大事，你放心工作，我会照顾他的。”

等电话结了尾，赵归也挂着手臂靠近何如缀，说：“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他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要躲着我？”

“那你那时候又为什么不接受他呢？你知道你伤了江总多少心吗？人家拿颗真心待你，你死命糟蹋，怎么，这时候记得吃回头草了？”

赵归也咄咄逼人，一改平时漠不关心的模样，句句直指何如缀的痛处，何如缀苍白的脸上浮起仓皇，他几次想张嘴回答，却徒然无功。

爱这东西，谁能一开始就被眷顾，就能理解？正是要一步步踏过这千山亦或是趟过百条河流，尝遍爱里的辛酸苦辣，才能真正知道爱。

赵归也看着何如缀一言不发的样子，突然这几日心口的郁闷和烦躁通通爆发出来，他拽着何如缀的衣领，拽到自己面前，与他面面相对：“说话啊？哑巴了？承认一下喜欢这么难吗？这么难吗？！”

他问何如缀，他也怨恨自己，每问一个问题，他的心也跟着颤抖。

他想起了贺俗尘的妈妈跪在自己面前，求他放了贺俗尘，求他别挡贺俗尘的锦绣前程，刘姨站在他旁边，几次红着眼要去和贺俗尘的妈妈理论，赵归也把刘姨当亲妈，他怎么能让刘姨哭呢？他怎么能！

他扑通一声跪在贺俗尘妈妈的对面，捂着心口发誓，不再和贺俗尘来往，不再喜欢，不再接近。

他的话语结束，他听见贺俗尘妈妈的赞美，乖孩子，挺懂事。但他的心已经痛碎了，他怎么不早点说喜欢，不早点和贺俗尘在一起，不早点，多亲亲贺俗尘。他们明明约定好，晚上去兰海走走，但现在，赵归也连他的一颗心都走不出。

爱总在心口，总难察觉，所以爱一点都不甜，苦得要命。

“不难，不难……”

何如缀掉着泪，赵归也替他回答。

赵归也苦闷极了，吼了一通也没见舒心多少，他走到窗户门口抽烟，兜里的手机振动个不停，电话停了，微信视频电话又响，微信视频电话停了，QQ电话又开始响。

这些不间断的铃声，在贺俗尘四周锁得死死的房间里格外刺耳。他不厌其烦地，点开电话拨打，点开微信打，点开QQ打，为什么又要退缩？为什么这么怕和他相爱？

“啊——！赵归也！”

贺俗尘的脸色再也绷不住，他狠狠地把手机砸向全身镜，镜子应声而裂开好几道缝，残破的镜子里映出了一个碎成块又拼起来的贺俗尘，他的脸苍白绝望，像溺死的尸体。

“俗尘！你开门，你干什么了？你开门！”

“滚……”贺俗尘咬牙，目光看向门口，极其锋利的眼神似是要凿开门杀人。

“你高考结束了，妈妈带你出去散心好不好？去蜀南好不好？一直待到你高考成绩出来怎么样？”

“滚……你滚！”

贺俗尘依旧只是这几个字，他不想和这对无理取闹的父母再多说一个无用的字。

贺爸四周寻觅着称手的东西，嘴里骂骂咧咧：“你别和他这么说话！他真以为他大了我们管不住了？！我今天非砸了这门打死这臭小子不可！学习不认真搞给我谈恋爱？！谈恋爱还搞同性恋？！这是脑子坏了，我非要给他几下，让他醒悟醒悟！那坏小子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那你们就打死我，你们不让我见他，也不如让我死了算了，打死我化成灰……也会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