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归也拿药回来，病房里的人又没了影。

操！

他要干什么？还嫌不够添堵吗？！

赵归也把药扔在床上，转身出门，在走廊里四处寻找何如缀。

何如缀此刻已经坐上了出租车，报了江赠枝家的地址，瘫在车座上捂着伤口调节呼吸。

昨天一夜暴雨过后，太阳也仿佛被洗了个干净，连光都比平日更刺眼，何如缀以前不喜欢这样烈的太阳，这时候却十分热衷把手放在光下，看光在他被黑暗包裹出的冷白手臂跳跃。

一路被光笼罩，等到了江赠枝家时，他下了车，闻见了雨后花坛里泥土的味道，他从前是闻不到的，他不喜欢一切象征美好的事物，所以自动屏蔽这所有的美好，把自己缩在黑夜里，但凡照进来一丝光，都被他掐死在身边，又化成了一抔灰。

“何如缀。”

何如缀在灯下坐了半个小时，他感觉自己被花坛里的花诱惑了，他盯着那朵不知名的紫色小花看了很久，手轻轻碰了碰，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继续看着它发呆。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呼唤，他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他慢慢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风尘仆仆，眉上染了忧色的俊俏男人，恍若隔世。

他仰着头，江赠枝垂着头，都在沉默。

何如缀的心已经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他早早预备的想说的话这时候脑内像是充血了一样，一句也想不起来，江赠枝也有些不可置信，他的心涨得发酸，酸着酸着，却又突然有些甜蜜。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良久，何如缀站了起来，看着江赠枝，苦涩开口。

江赠枝掏出手机，说：“手机静音了，那时候还在开会，时差原因，我接不到，可我后来给你回了同样的电话，你也没接。”

“我手机……坏了。那就扯平了。”何如缀避开江赠枝那过于赤诚的眼神，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了起来。

说啊，说喜欢。

何如缀劝说自己，但喜欢两个字像是夏日里没熟的杏子，涩得要命，舌头捋不直，话也说不明白。

江赠枝看着面前纠结难受的人，向他伸出一只手：“缀哥，要牵吗？我带你回家。”

何如缀看着面前那只拉过他抱过他，救过他的手，毫不犹豫地，把手放在那只手的手心里，原来是这样的，这样暖这样舒服。怎么原来没发现。

江赠枝知道何如缀的心意，但看到这样直白与坚决的何如缀，他先红了眼：“缀哥……”

三十几岁的男人，委屈地像刚成年时，被初恋表白的傻大个，又哭又笑。

经过这条街的人莫名其妙地看着门口握着手的两个男人，心里暗自揣测这两个英俊男人的关系与故事，面上却未露出一丝好奇，急急赶路。

何如缀慢慢攥紧江赠枝的手指，密丝合缝地把自己的手指的间隙与江赠枝紧紧嵌在一起，他伸出另一只手，从江赠枝的手臂下钻过，轻轻拦在江赠枝腰上，他贴在江赠枝脖颈上，说：“江赠枝，我不逃了，你也不用祈求原谅，我们就这样过吧，我不逃了……不逃了……”

何如缀不知道自己也有说话哽咽，泣不成声的时候，他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终于生动起来。

江赠枝用力回抱何如缀，他们的肌肤相贴，骨肉也仿佛在此刻相连，心脏的跳动频率也开始一致，江赠枝垂头看何如缀，何如缀也慢慢抬起头，江赠枝低头，吻上了何如缀的唇。

何如缀知道在外面，知道在街上，知道人来人往。

但他此刻，突然想起了那时江赠枝与他的对话——

“走不到头的，江赠枝，好好看看这社会，哪里允许我们能走到最后了？”

他这样问，也是脑袋一热，怎么还真像是他们在一起似的。

江赠枝也没听出什么不对，只是把人搂得更紧了些：“缀哥啊，你再多走一步，再多走一步，我就带你逃离世界。”

何如缀不悦：“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不，正是当一个成人才这么说的。”江赠枝垂头看怀里被冰冷保护的人，吻在何如缀发顶。

何如缀浑身一僵，却还是问：“为什么？”

真是个没情商的傻子。江赠枝心里轻轻笑。

“因为成年人比小孩子更需要童话。”

嗯，他现在置身于童话世界，这里没有黑暗，没有讽刺，没有罪恶，只有江赠枝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