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归也半夜被窗外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他已经失眠很久了，好不容易进入梦乡，窗外像是长了一棵树，被风刮得时不时擦在墙上，发出足够扰人清梦的噪声。

“怎么回事？”

他捂住耳朵，那沙沙的声音还是传了进来，越来越响，起初声音还是在树底位置，这会儿就该到树梢折腾了。

他不记得他的窗外种了一棵树啊。

他掀了被子，起身去查探。

拉开窗帘，再打开窗户，一只手突然啪地拍在赵归也房间的墙上，曲起的手臂在月色里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像湖中心的桥。

很快手的主人的脸也露了出来，满脸寒霜，不是秋天早晨的霜，正值酷夏，应该是冰箱里的被冷漠对待，视而不见而慢慢积累的霜。

整个人像是从湖里爬出来的水鬼，湿淋淋却又俊美非凡。

最近天气不大好，时而暴晒，时而大雨瓢泼，三个小时前下了雨，过了一会儿就撤开云朵，竟然还钻出了月亮。

月亮的清晖铺在窗外人的脸上，赵归也只想到了一座被被淋湿的神像。

“赵归也……你好志气……”

贺俗尘已经趁着赵归也发愣的间隙，用尽浑身解数翻进了窗，扑通一声砸得很重。膝盖应该青了一大片了。

“没事吧？”

赵归也被这一声砸得回了神，蹲在地上看着贺俗尘，莫名心悸，脑海里都是各种电话交织的铃声，以及贺俗尘那双深不见底的倔强深情眸子。

贺俗尘抱着膝盖没说话，垂着头沉默。

赵归也尴尬地摸了摸头，打算起身去拿碘酒来帮贺俗尘擦拭伤口，身子还没上移十厘米，突然就被贺俗尘抵在了床尾，动弹不得。

贺俗尘拄在赵归也身侧，一双眼睛带了水光，看起来并不是平时那副高冷的姿态，有些委屈，像只眼睛黑溜溜的大狗。

“赵归也……你别折磨我了好不好……”他把湿漉漉的头靠在赵归也肩头上，赵归也瞬间被冷气浸染，一路凉得他的心也有些痛。

他没折磨，他也舍不得折磨。但是他和贺俗尘之间像是隔着一道鸿沟，一道好学生与坏流氓的不可跨越的鸿沟。

“我没……”

“你有！你有！你哪里没有！”贺俗尘闷在赵归也肩上，声音也闷闷地，敲得赵归也心跳如雷。

赵归也僵着手，努力使自己平静，好好和他讲话：“你怎么变这样了？贺俗尘，别幼稚行吗？你都成年了，要好好想想你的未来，我不过是个地痞流氓，怎么和你在一起啊？”

他头一次怨恨自己不读书，不是年少有为，不是青年才俊。

要是这样，和他在一起，他也理直气壮。

“可我就喜欢你这样，”贺俗尘抬起头来，热气喷在赵归也脸颊上，“我爱的，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你不该退缩的，我那么爱你，你怎么不相信我……”

赵归也看着贺俗尘，他才十八/九岁，他以后可以爱很多人，但他此时此刻爱的是自己，他有什么值得这样一个不染俗尘的学生爱自己？无非也是一腔无处安放的爱意。

爱是互相的，爱能互相吸引，爱也能治愈一切。

“我成年了，我能吻你吗？”

贺俗尘拿鼻尖轻轻碰了碰赵归也的鼻尖，语调哀求。

赵归也懒得再想今夕何年，今日何时，他的心快要挣破他的胸膛，自顾自地，一腔孤勇要代替迟缓的赵归也去拥抱贺俗尘。

他抬起手捧着贺俗尘的脸，主动凑了上去，轻声说：“衣服湿了，脱了吧。”

潮湿的衣服，湿热的吻，夏日的热汗，都是恋爱的时间里，冒出的酸甜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