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的没问题吗？”卖艺歌手铃木先生问。

华凡旸站在他旁边也只能干笑。

他不晓得铃木指的是抱着吉他的宋越还是正在试麦的白与泉。

也可能两个都是。

因铃木表演围拢过来的群众渐渐散开。

华凡旸和铃木谈好的条件是三七分成，如果观众有额外的打赏就算白与泉他们的。

宋越试着拨几下弦，转头问：“唱哪首？”

“你会弹哪首？”

“你讲得出口，老子就弹得出来。”

“爱流浪会吗？”

“不会。”

“……你说一首。”

宋越坐在高脚椅上拧眉思索，最后是叶佳铨上网搜寻这几年最热门的歌曲。

他把手机拿过去给这俩看。

他们点点头。

宋越又问：“降key吗？”

“不用。”白与泉道，连清嗓都不用。他进入状态地半闭上眼。

宋越拨弦音起。

是《起风了》。铃木先生听到也很惊讶，无声地跟着扇动唇瓣，以自己熟悉的语言轻轻和着。

白与泉开口那刹，时间仿佛静止了。

不管你路过此处是为了买烤鱿鱼还是去看衣服，几乎所有听见这歌声的人都驻足回望，往这看来。

然后，目光再没移开了。

所有人都投入音乐编织的电影裡，听着唱歌的人如何用歌声为他们叙说一篇故事。

华凡旸想起了张爱玲的散文。

仿佛真的看见月下那棵桃树，见证了女孩与少年那平凡得以为不会再忆起的一面。

走过惊心动魄。

历经岁月沧桑。

老时再想起，居然不是那些心颤的凶险，而是那名少年淡淡的一句：“你也在这里吗？”

如此平淡无奇。

华凡旸望着已然唱得忘我的白与泉，突然想起那个时常忆起却始终不得出处的歌声，原来是眼前的人。

那年大二迎新，他忙着场控，根本无心欣赏表演，只在会后听说不少人在找那个唱《最短抒情诗》的男生。多少人爱上他的人，只因先爱上他的声音。

华凡旸不曾留心。

却不想已镌刻在脑子里。

白与泉唱罢睁开眼，没看见人脸只看见手机高高举起，全场无声。

宋越还担心地朝他抛去一眼，意思是是不是要被砸鸡蛋了。然而掌声只迟了几秒，随即响声如雷动。

华凡旸偷偷觑了铃木先生一眼。

太浮夸了。

一首歌而已，居然唱得这位五十岁头发半白的老先生眼眶泛红。

有听众在喊安可。

白与泉对准麦道：“点歌，一首二十元。”

真的有女孩上前投钱，笑瞇瞇地盯着他道：“我要听野子。”

宋越一惊，手一滑，一个难听的音差点崩了所有人的耳朵。

这家伙是哪里来的妖精？

不知道key很高，很难唱吗？宋越连忙朝白与泉使眼色，没想到这个人有看到没接收到，稳了稳神真的要唱。

宋越不敢真来，给他降key。

虽然他听过白与泉唱歌，但再厉害也有无法驾驭的曲目，更何况他从没听过白与泉唱张雨生或林志炫之类的歌。

说唱就唱。

当听众屏息等待着副歌来临，又憋着气听白与泉结束副歌，全身鸡皮疙瘩无法忍，都拿着手机啪啪啪地热烈鼓掌。

他们仿佛真的看到一个背负众多行囊的人站在大风刮过的草原上边走边将行李沿途扔下。

扔到最后，这个人丢开衣服。

他越走越急，越急越跑，当风啊草啊拂过他疲惫不堪的身体和面容，他慢慢地变回孩子的模样，赤足在旷原裡奔跑。

点歌的女生后来又给了一百。

整场唱下来，只拿三成的他们不止回本了，穷遊甚至可以直接升级成经济行。

不少人追着要认识白与泉。

他头一低，脚下一窜，迅速消失在人群裡。

华凡旸留在现场收尾，还义正严词地交代听众别把视频传开了。

叶佳铨和宋越把晚餐买了。

华凡旸负起把人找回来的任务。他边走边给白与泉打电话。

半晌，白与泉才接起。

一听到华凡旸的声音他愣住，像拍偶像剧那般，他回头，就见华凡旸手机贴耳，站在骑楼下望着他。

两人之间隔着两排摊贩和越渐稀少的游客。

华凡旸听见白与泉问：“你怎么有我电话？”

白与泉看见他扬起唇角，语气无比欠扁地反问：“我说我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