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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一水有一段没回老家，用手机订了车票。几个小时的车程，空气是潮湿的，车厢里一直混着股人肉味儿，味道难以形容。

邻座抱着袋坚果，一路上“咔咔”磕个没停，果皮儿从嘴里直往怀里掉，落了一地的壳。

车窗外隐约可以看见远处山峦重叠，晕着一道道黛青底色。

程一水觉得烦，途中戴上耳塞又睡了一小会儿，不过是十几分钟的光景，他便做了个走马观花的梦，断断续续的、想到一些很遥远的前事。

路上一个颠簸，梦里程一水被惊醒，就好像爬那种老式楼梯，一脚踩空跌下去，醒来以后失重感还在，跟着打了个恍惚。

他抬手压了压酸痛的后颈，靠着玻璃车窗百无聊赖地看外面风景，然后摸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一股脑儿地发给李清持，带着点儿孩子气地炫耀：“好不好看？”

等了好半天，消息才跳进来。李清持只问他这是去哪里。

快过年了，回趟老家。程一水解释。

就这么和李清持有来有往的聊了几个回合，倒也是个挺能消遣时间的好办法。

转眼就看到高速路口上立着快很大的广告牌子，上面写着“嘉兴市欢迎您”。

嘉兴是地级市，不大不小的地方。下午四点抵达，下车以后先出车站，程一水发觉这边的天气要比首都和煦一些，甚至难得的见了太阳。

这座城市看起来变化很大，街面林立着开了很多网红店，生意火爆，门口都排着长龙。

附近一家奶茶店用音响放着当下正火的《初恋这件小事》。排队的大多数都是附近高中的学生，身上统一穿着浅蓝的校服，上班族低头摁着手机屏幕。空气里涌着奶茶浓郁的甜和隔壁烤肉店飘过来的香气。

程一水站在路边招了辆的士，车子拐进一条老街，窄窄的一条巷子，建筑依然保留着旧式的古味，不过还是能看出屋顶翻了鸦青色新漆，闻着就觉得刺鼻。

路上铺的是石子，一路晃荡，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快被震出来。

坐了近半小时才到地方。程一水付完车费，远远听到巷子里的吆喝声，小贩叫卖着时令蔬果。

进门的时候阿婆正立在院子，手里拿一把小铲在侍弄花草，一扭头看到他，丝毫不见惊讶：“囝囝回来啦？”

这天程一水回来的时候巧，正赶上吃饭的时候。热了两样小菜，不过半个钟头便开了饭。程一水看着阿婆忙活来忙活去，却也插不上手。

“最近有好好吃饭吗？”阿婆一边用木勺盛起锅里的红豆粥，一边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通，“你肠胃不好，平时更要当心身体。”

“您放心，”程一水伸手接了碗筷布菜上桌，忍不住笑，一叠声儿的都应了：“我每天都有认真吃饭。倒是您，现在身体怎么样？”

阿婆这两年身体并不大好，刚入秋的时候又生了一场小病，程一水专门赶回来看望，后来又去找了医生替她做了一段时间的理疗。

早几年程一水也曾动过把她接到北京一同生活的念头。只是老人家上了岁数，不适应首都的快节奏，再加上脾气也犯犟，只说自己剩不了几年活头，死都要留在这片地儿，最后也就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