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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云袍

      殿外紫金祥云荡开万里,他眼里的悯悲压得人喘不过气。   “为渡万物,身不由己。”      炒股走向,cp未定 病娇x弱病残x真香   

    枉凝眉(五)

    小说: 青云袍 作者:济慈 字数:3457 更新时间:2020-08-07 00:01:39

    16

    东夷有处山络,遍地焦土,寸草不生,因之巍峨嶙峋,似一尾巨龙抱眠,有名龙骨山。龙骨山死气覆煞百里,止于大周仙山,二者阴阳双相,升腾的黑雾与灵气交缠不息,久之,相汇处生出许多不人不鬼的怪物。

    东夷曾几时也称得上仙境,只是历代出蛮王,慕强好胜。夷人见那些怪物天生神力,所向披靡,皆以为神明,便以日月为名号,将此处奉作神坛。

    日月台历经千载不朽,供奉大盛,周遭神殿环绕,庄严隆重。神殿之外,座座义庄垒起防线,个中居着野鬼半妖,是替那东夷王做事的。

    这抱眠巨龙首朝南,尾向北,是以南角煞气最烈。彼时钟山道人召来三十六地煞,加诸地藏法相,十八道禁咒齐锁,终以身镇压。

    只是安虞不过百年,那焦土之下竟蹿生出节节阴枝,不足百年,南角阴林便已遮天蔽日,招尽厉鬼,因之常有婴孩啼哭声,称稚子林。

    今夜月夜不见月,水声滂沱,穿林打叶,红白怨煞循着生气而去,阴风猎猎,浮涌笑声道道,男女老少,无一不怪。

    “咯咯咯……这一副鲜嫩皮囊,剥下来,给老君做件衣裳正好……”

    林中人头戴乌纱,置若罔闻,足下步履生风。无头厉鬼飞身而过,十指殷红抓向心口,男人退步侧开,乌纱撩动波纹。

    稚子林罕见生人,十里邪祟堵得水泄不通,怨声哀声泣声中,纷涌向那玄衣紧带的男人。红衣女鬼迎面拦路,七孔流血的面皮上挤出瘆人的笑:“好美的脸皮,好香的血肉……小菩萨,做妾身的夫君可好?”

    眼前无路,男人这才停步,同那恶鬼相视良久,半晌,乌纱轻摇。

    女鬼当即尖喝一声,身形暴起,冲天的怨气扑面袭来——乌纱面坠地,男人躲得狼狈。背后紧裹的黑布不知何时散了一角,垂落出半截枯臂。

    那手臂不过干皮贴骨,半分血色也无,洇出的煞气却比稚子林还寒上万分,厉鬼哭嚎着霎时散净,惟余怨声久久回响。

    “——你很快也会和我们一样……和我们一样……”

    “——困死一隅,永不得解脱!”

    时值雨停,夜上忽有月出云,一缕清光穿林,男人捡起纱面,沉默中,抬首望月。

    月光下,映出观音的无心善相。

    翌日。

    因着天阴,山野处一派朦胧,鹿生压了压头顶草帽,默念一二三,俯身抬腿,一鼓作气冲了进去。

    今儿个入秋来,暴雨突降不止,浇落山石洪流,埋了不少村子,野鬼尚且哀声载道,遑论寻常人家了。

    他家挨着山脚,不多时隐约见着了,只是泥泞难行,栽了几个趔趄,叫鹿生护着衣兜的手往上提了提。

    离得不远,茫茫荒雨中有道虚影,细长立着,乍见之游魂。鹿生“咦”了声,定睛一瞧,原是个行路悠闲的——但这可是龙骨山地界,邪祟食夜,煞风吹白骨。夷人尚且脚软,恶人愈发胆寒,何人敢称自在?

    只是路上他稍有耽搁,若再晚些,小妹怕又要闹了。鹿生远眺暮色,没多在意。邻旁义庄荒凉良久,许是新来的同僚罢。

    大雨拍上义庄错落的乌瓦,门檐下铁钩倒悬,破角漏风的鬼面笼旋起舞来,咚咚作响。

    鹿生推门而入,唤了声娇娇,那廊屋间便游来人身蛇尾的少女。纸伞半倾,露出一张艳丽面容,娇娘埋嗔着,抬眼见鹿生湿了个通透,柳眉一拧,葱指揪着少年领口衣襟往回拖,边道:“最后件干净衣裳了,明儿你就等着裸奔罢!”

    鹿生踉跄几步,匆忙间,衣兜掉出几颗莲子,他急急忙“唉”了一声,便见少女蛇尾一甩,转眼将莲子扔进自己口中。

    “唔……这是哪儿处的莲子?从前好似不曾吃过。”

    见娇娘美目微眯,颇为享受,鹿生挠头,憨笑道:“是稚子林那处。”

    那美目忽地就睁圆了,里头蹿出怒火,娇娘猛一提耳,破口大骂:“你个蠢货!说过多少遍,那地方是阎罗殿!阎罗殿!阎罗殿是你能去的吗?有命去,没命回,等我给你收尸是吗?”

    鹿生直讨饶:“姑奶奶,姑奶奶,下手可轻点……今日稚子林半片厉鬼也无,我观望许久才敢进去的……”

    娇娘语气凉飕飕的:“哟呵,还半片,叫你见到整片,早不得见上祖宗了?”

    他这小妹伶牙俐齿,斗不过几回合,鹿生便哑口无言,只呐呐道:“好,是阴曹地府,我下次不去……再也不去了。”

    娇娘又瞪了一眼,这才松了手劲。

    17

    “哦,你说那人啊,”娇娘撑着棺材盖,半身蛇尾游来游去,“来了好几日了吧,就在隔壁义庄,整日戴着乌纱,是个哑巴。”

    鹿生摩挲着下巴,问道:“那人……来时可是孤身?”

    少女回忆道:“来时背着个物什,裹着黑布,瞧不清。”

    鹿生若有所思,半晌拍了拍小妹肩膀,义正辞严:“我这就去见见新同僚,莫要叫他们觉得我们是不讲礼数之辈。”

    娇娘翻了个白眼,暗骂了句憨货,便缩进棺材补眠去了。

    鹿生心大如斗,临了门才觉两手空空,便又折返回去,挑挑拣拣,拎了一对金花玉器瓶出去。

    开门的正是小妹口中所说的哑巴,乌纱遮面,身量高挑。鹿生先自一番介绍,再送玉瓶,又讲趣事云云,末了同人告别,脸上还挂着热切的笑容。

    少年远去后,乌纱笠撩起一角,现出清玉似的半脸,远目藏悲,正是鹤岚。

    关上义庄最后一扇窗,鹤岚转过身,凝视大堂奠字之下,那具金杵穿颅的男尸。

    尸首手长脚长,身量极高,长发灰败,眉间却闪耀出金光——那是一柄刻满六字箴言、上形悬陀下连利刃的器具,自枯尸的额前钉入,后脑穿出,金光透其肤体,远望去,似蕴佛光。

    鹤岚促着眉眼,描摹这冷硬的骨廓良久,才伸手去摸那柄金杵,摩挲半晌,忽而用劲一拔——

    18

    这哑巴果然也有伴。

    少女趴在墙头,眯起眼打量——院内正劈柴的男人通身的黑衣,腰袖紧扎,臂力遒劲,举足间可见紧实的体廓。

    娇娘想,这人可真高啊,肩宽体阔的,手一举就能伸到院外去。

    待地上树桩空了大半,哑巴才姗姗来迟,娇娘定睛一看——吓!这哑巴换了衣裳,摘去乌纱,竟像个青衣菩萨,眉眼弯弯地站在檐下,叫人心惊。

    “砍这么多作甚。”这青衣菩萨竟还开了口,言音清透,入耳三分笑意。

    “烧不完,留着给虫吃?”

    话正是对男人说的,后者却充耳不闻,手起斧落,又添两块柴火。

    “裴台月,”便见那菩萨也揉眉,无奈道,“一件衣服罢了,你要气到何时?”

    这人高鼻深目,唇线极深,粗瞧便觉得厌戾,近了打量,更添八分阴鸷。娇娘啧啧称奇,小菩萨竟挑了个这般凶狠的,怕是只有被驭的份罢?

    果不其然,斧头“咚”一声嵌进矮桩,男人转过身,鹰目钩似的盯向那青衣菩萨。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青衣菩萨顿了顿,道,“固然玄色藏尘,可衣裳也不能半月不换呀……”

    裴台月冷哼一声,解开袖带大步迈前:“能在妖魔横行的地界收留个身无长物的男人,你是很会打算。”

    鹤岚哪里听不出话中嘲讽,只温声应承:“有你这大佛镇在此处,毋需担忧安危罢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菩萨笑意更盛了:“同你搭几句话罢了,谈何殷勤?”

    男人几步上了廊庭,锋眉半压,高阔的背脊如柄巨刃,生生断开天地。擦肩而过时,乜下一眼,语调阴沉:“再多嘴,割了你的舌头。”

    娇娘看得咂舌,眼乌珠都快瞪出来了。万没想到,竟还是个苦情话本?

    19

    “当真如此?”

    “……凶煞极了,”娇娘点点头,“动辄杀生,是个不好惹的。”

    话音一落,二者皆噤声。

    “那……”鹿生忧心忡忡,“我们还能结秦晋之好吗?”

    “秦晋之好不是这么用的,蠢货。”娇娘柳眉紧锁,闷声道:“青衣菩萨看着心善,该是个好对付的,独独那个叫裴台月的……我瞧不出门路。”

    又一阵沉默。鹿生一拍大腿,顿悟了:“哎呀!什么不好惹——这分明是高人,不露相,低调着呢!”

    “……”

    娇娘默望苍天,只觉蛇生艰难。

    龙骨山天象恶劣,打个盹的功夫便又招来片雷云,惊紫如游龙,劈向荒芜大地。

    裴台月远观落雷,剑眉指天。他耳目极佳,遍纵千野,亦可见平地聚起的一抹煞气。

    只不过那煞气,该用“庞然大物”来形容。

    龙骨地煞,钟山道人求来的帮手,到底是被反噬殆尽。

    义庄挑檐下,那青衣仍倚柱而歇,善面盈盈,仿佛对身处险境一无所知。

    裴台月顿目,眉宇深冷愈重。此人端一张福慧表相,泰山崩于前能不改色,他探不出深浅,却知相不必由心生,一副好皮囊,足以蛊惑人心。

    他从前述言, 不过可听不可信。

    眼下不再纠结,男人拢了拢袖口,随手抽出石磨旁的乌铁剑,推门朝地煞星去了。

    这剑长五尺,通体乌黑,柄心刻弯银月,因名铁月。裴台月从前拿它除草时就很顺手,如今砍煞星更是顺心,手起刀落,庞然大物便尘归尘、土归土了。

    雷云不息,狂雨又骤降。黑衣很快淋了湿透,男人不甚在意,一双鹰目停停转转,落至了南方。

    南方生着一片阴林,听说,里头藏尽了食人血肉的恶鬼。

    不过瞬息,衣摆刮过野草,稚子林中雨落湿冷,不见半分鬼气。铁月垂刃,向上是男人一张喜怒难辨的脸。

    ——这骗子!

    裴台月想着心事,回程路走了一半,眼前恍惚出一点人影来。他极目远眺,见牧野之上青衣浮云,凡尘观音举伞自在,行如一星荒夜孤灯,同身后天地格格不入。

    见了来人,鹤岚扬眉轻笑,落在裴台月眼里却是笑里藏刀。男人低眉,薄刃的唇线一抿,很是嘲弄:“不是无所不能么,脚程这么慢,顶什么用?”

    鹤岚“哦”了一声,后知后觉地疑惑道:“出来散个步,需要很快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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