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街道上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谁人不知顾府那位神仙模样的公子，说是普天同庆也不为过。

十里红妆，漫天飞花散去，唯见红颜。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就连皇上也来了，毕竟这是他最得意臣子的儿子。

另外还有安小公子，夏依瑟……都来了。安小公子摇着折扇，唇边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只是这心里在想什么，就不得而知。

而夏依瑟，待在人海中间，扬着脖子，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风眠位于最前，修长的身形，一袭红色长袍，衬得他面容愈发俊朗非凡，左手被于身后，少了一丝仙人的浩渺出尘，多了一丝世家公子的华贵之气。

顾府人人面上洋溢着喜色，顾如晦笑得合不拢嘴，他单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终于要娶亲了。

事实也证明不愧是自己儿子，眼光也不错，娶了一个家里都中意的儿媳妇，也给家里人省了一份要操的心。

原本还在担心呢，毕竟别家原本稳重的孩子，一到婚姻大事上，和家里人闹得不可开交的例子数不胜数。

风眠自小就是一个让人省心的，他心亦甚慰。

李若聘则是一个劲儿暗示，心里高兴就成了，别表露地太明显了，那么多人看着呢，一大把年纪了，就不能沉稳一点，也不嫌臊地慌。

学学他们家念之……

话说，念之？

李若聘怔了怔，转过身，撞了撞旁边的顾如晦。

顾如晦诧异回头，怎么了怎么了？他正乐着呢，收彩礼收到停不下来，这个时候，也是充分证明顾府影响力的时候。他自说乐呵。

但是看到那边低着头，明显兴致不高的念之，顾如晦不禁疑惑。

今日是她哥哥娶亲的日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舍不得了？不对啊，她哥哥是少爷，又不是女儿，嫁出去了以后就看不到。

那是为何？又是府里哪个丫鬟做了什么事，不如她的意了？

念之看着面前的一众热热闹闹、互相寒暄的人群，唇角的弧度比平日微上扬几分，心底冷然。

可笑。

随即，她轻迈步来到顾如晦，低头，行礼，“禀父亲，念之身体突感不适，可否先行离开一步？”

顾如晦见她走来便是一怔，随后听到她话里的内容又是颦起了眉，这新娘已经接到，大婚马上开始了，怎么就这个时候不舒服了。

不过她身体素来不好，自小时候那一场劫难之后……心底到底也一直怀着愧疚。

罢了……

顾如晦轻叹一口气，“去吧，平儿照顾好你家小姐。”

“是。”

“是。”

念之和身后的平儿俯身，随后干脆地转身迈步而去。

风眠目光不经意瞟到她离开的场景，眉头轻颦了颦，又淡淡地收回视线。

对着面前一袭红装，盖着红色盖头鸿鹄金色藤边的人，缓缓伸出手……

*

“——砰！”

今天大喜之日，平日素来人往众多的百鸟阁，倒是成了门庭冷清之地。

念之在房间内发脾气，摔着东西，人早已恐慌地黑压压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主子的脾气，他们都是知道的，谁敢触她的眉头！

念之手上执着酒，一壶接着一壶，不要命地灌着，平儿见此慌忙跪着挪上前，哭着抓住自家小姐的手，不让她继续犯傻下去！

小姐这又是何苦……这又是何苦！慕容山庄的大夫已经说了，小姐目前的身体状况，是万不得碰酒的！

顾公子固然是好，可这世间男子千千万，哪个自家小姐配不上！何必执着于过去呢……

为何偏偏是那顾公子！若是安小公子，也不会……

念之手上蓄了力，将她毫不留情地一把甩开！平儿撞到一边的墙，喉间猛地喷出一口血！

念之顾自抬头饮酒，看也不看她一眼，不过是个奴才，她还缺这一个吗！

奴才要做的就是时刻摆正自己的身份态度，别干扰她主子的事，以为自己跟了她有些年份，她便会顾念她们的主仆情谊了吗？

笑话！

跟了她这么些年，她顾念之有多无情歹毒她还不知道！顺儿便是最好的参照！

平儿爬起来，锲而不舍地挪过去，眸中坚定。这次小姐怎么说她也好，无论会有什么后果，无论有没有用，她都要用尽自己一切力量去阻止！

小姐想做什么，平儿都会帮你、忠诚于你，但是你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真的不行！

平儿心痛！她和小姐这一路走来，晃眼间已经十五年，自夏国，到千镜，再到顾府，一路颠簸，小姐是承受了多少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她曾经不是这样的……曾经的她，也会放肆地哭，也会真诚地笑，而不是像现在一副如同假人般温柔完美的皮囊！

过去的阴霾，哪有那么容易消散！她不说，它便只会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直到脏了臭了长出蛆虫了才会再冒出来！

平儿真的好心痛、好心痛……她的小姐，承受了那么多、那么好的小姐，在她心里，小姐做什么都不为过！

是那些虚伪至极的世人，才会把好好的人逼成现在这幅样子！

念之低头，看着脚边的人，唇角冷笑着勾起。

她是不是该为她的忠诚不二而感动？因为她的伟大，所以更衬得自己自私冷酷？

谁给她这个资格！

足尖微动，正要把她踢开，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指甲是妖异尖细的豆蔻红色，逐渐收紧地握住她执着酒壶的手腕。

念之怔愣一瞬，试着挣了怔，却发现无法，便看出安狐狸这次是使了几分力道的。

安思弦眸光暗沉，低头看着她，长睫洒落，眼眸中有着不加掩饰的妖异美丽的紫。

微哑着开口，“既然知道会如此，当初又是何苦。”

他心里不解，相信平儿已经她身后的千千万万人同样不懂。

明明当初只要杀了宋沐芊，就能阻止后续一切的发生。

可念之却做了一件与她平日作风大相径庭的事。

——又把人救了回来。

为什么？可能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或许，冥冥之中，一切真的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