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按门铃，想着终于等到学长迎接我回家的情景，明明应该兴奋高兴却怎么也提不起劲。

宁哲笑着开门，“你回来啦~”

“恩。”我对着他笑笑，扯扯自己的领带。

“小方方你今天不开心吗？”

这么明显吗？

我沮丧地躺进沙发。实在搞不懂陆长星在想些什么。

或许我懂。

我只是在装傻。

“准备吃饭啦~去洗手~”宁哲在厨房对着我喊。

晚餐是他炒的菜，茄子、鸡翅、娃娃菜、红烧肉、冬瓜汤，他嘴里竟然嚼着一根黄瓜，见我一直盯着他看，他还天真无邪将半根黄瓜递到我面前，问我要吗？

我看着新鲜的、清凉的、爽口的黄瓜，生生咽了口口水，“哦……谢了，不用不用。”我咳嗽一声，只将视线拉回到食物上，耳边却是宁哲嚼黄瓜的咔咔声。

他盛好饭端到我面前来，我接过他给的筷子，食不知味地吃着。

我一点也不像我自己，我一点也没有开始脑补，宁哲吃黄瓜的事情对我没有一点的影响。

现在的我只觉得自己的额头还残留着某人的体温，烫得我脑袋昏昏沉沉。

宁哲往我碗里夹菜我也没有感觉，只平淡地吃着，勉强地在嘴里咀嚼，咸的？甜的？我不知道，只知道事物的香味留在口腔里。

“不好吃吗？”

我摇摇头，意识微微清醒过来才发现宁哲在将我碗里的菜夹回去。

这可是我亲爱的宁哲学长啊，他就在我的面前，为什么还在想陆长星那个混蛋啊。

我马上抓住他的手腕，他微微一愣，我就着他的筷子张嘴将菜咬住。

他脸上的表情还有点怯怯的，“不好吃就别吃了。”

我只是微笑着摇头，我多少能想象到自己刚才发呆时脸色是有多难看，这时再认真品尝才觉得宁哲的厨艺其实不差，口味不重，是清淡精致的做法，怎么会难吃呢？

我直接将盘子揽到自己的面前，“我可喜欢了，你别和我抢啊，我都要吃！”

他拿我没辙似得笑，我脸上带笑，心里心不在焉地吃着，宁哲没有吃几口就放下来了筷子，只看着我，我平静地吃着也毫不在意，他突然伸手在我嘴角擦去一颗米粒。我脸上一红，不自在地咳嗽了很久。

宁哲一直保持着微笑，两边的酒窝很好看，好看到让我觉得心里有个小小的自己在荡秋千。

我低着头不再看他，快速吃晚饭，他收走我的碗筷，我看见他打开水龙头，他系着蓝色的围裙，我竟然现在才发觉。我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盯着很久，直到他都洗完碗擦干手了我才晃过神来。

“小方方你怎么了，今天一直在发呆。”

“……”

“你今天都在想什么呀？”

他问我的时候眼睛清澈而单纯。

我尴尬不去看他，他跟着我回到客厅，我坐在沙发上拿起了电视的遥控器，然后电视里出现了缤纷的画面，嘈杂的声音代替了安静，我却一直无言，我没有回答他。

我在想什么？

我在想陆长星离开的背影，我在想你穿着围裙的背影。

好像这些悲伤或者温馨的场景在和我预示着未来，我剩下的半辈子，不过是不断有人离开，又会有人永远在我身边。

宁哲在沙发另一头坐下。我们俩像是隔了两个人的距离。

一只手可以触碰的距离。

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我能感觉出来他的周围围绕着一种叫做“柔情”的东西，他态度温和，安静地待在我的身边，只是想等到我想说的时候，可以将一切都告诉他。

我记起他常常在我面前哭，我便教育他男人不要轻易流泪和诉苦，他哽咽着反驳：“为什么男人就是要这么虐待自己？”

我无法回答，我只是觉得这是性别带给自身的一种无法逃避的要求，一种要遵守的规范，所有人都有唯一的标准，说起来有点可悲，可这些就是现实。

我和他说，“每个人都不可能完全不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还有自己对自己的看法。”所有的评价和定义都无非来自于他人和自我。

我已经抓不回自己的思绪了，我东想西想脑子里乱乱的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只是时间一直在流，我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床上，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我又想起自己大学的时候也常常看着天花板，那时候对毕业又恐惧又期待，看不清未来，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每天想的都是哲学的基本问题：“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要去哪儿？”

可我也记不清几分钟前我是怎么洗好澡、换好衣服然后躺在床上的。我看见宁哲从浴室出来，他穿白色的棉T，格子短裤，他躺到我身边来，关上了灯。我翻了个身盯着衣柜发呆，我想到不久前的自己在镜子前照了很久，不断地换衣服。

我想要什么？

我突然什么都想起来了，我就这样茫茫然开口说：“我想有个家。”

我已经过了疯玩的岁月的，我只想要安定，我想要回家有个人，出门有人说路上走上，我想要再剩下的半辈子只对一个人好，我们就可以这样恩爱地过下去。在我对未来的想象中，宁哲是那个人所有的形象。

我感觉到他慢慢靠过来，从背后抱住我，宁哲的头靠在我的背上，我感觉到一种被人安慰的温暖，他和我说，“会有的。”

我杂乱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我闭上眼睛，我实在是累了，我几天来波动的情绪，我大病初愈，我看见陆长星的身影在画面中不断闪现，各种的回忆如同走马观花一样，我只是平静地看着，觉得自己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