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即兴演出，但是基本剧情不能变。明白了吗?”副导演和陆长星说道。

陆长星点了点头。

“那个……嘉瑄啊，就麻烦你和他再来一次对手戏了。”

嘉瑄将自己的平底鞋换成了高跟，微微仰着头，姿态很高傲，“知道了。”

她的视线一直盯着陆长星，有点不太友善。

他们俩认识吗？

我远远站着，看见嘉瑄凑到陆长星耳边说了句什么话，她邪邪笑了，然后走进场景里。陆长星顿在原地看了她几秒，而嘉瑄那样子就像个放完狠话离开的女人。

是有什么个人恩怨吗？

我莫名有些担心。

已经打板了：“Action！”

而板子移开，场上的两个人却是相对着站着，僵持着，嘉瑄的态度冰冷，本来应该有的含泪告别瞬间被铺上了另一种基调，苦情戏一下子成了争吵的戏码一般。陆长星亦顺着她的演法，只是狠狠盯着她。

嘉瑄也任由他看着，视线直直对视着，没有丝毫的闪躲，然后一把抓过旁边的包就开始塞东西。每一件塞进去的衣服都像是在泄愤一样。感觉她真的想赶紧离开。

陆长星冷眼看着她，“真的要走？”

女人不回答一句话，只是收着行李，意思很明白。非走不可！

陆长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嘉瑄的态度还是没变，反而态度坚决，塞衣服的动作也更加用力。

我不准，我不要你走！

他一把抢过她的包，嘉瑄伸手，他已将包藏在身后，一只手抓紧了她的手腕，嘉瑄挣扎着想甩开他，可陆长星冷着脸，就是不放。

“可以走了吗？”另一个男人进来了，表情里是闪过的惊讶，这种场景他也没有预料到，“放开她。”

陆长星不屑地看了一眼他，只盯着自己面前的女人，像是要一再确定她的决定一般。

你真的要离开我吗？

手掌的力度不自觉地加大，抓得嘉瑄手腕很疼。男人已走过来，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陆长星跪在地上，嘉瑄从他掌中抽出手来，陆长星还想说挽留的话，可女人扬起自己的手用力在他脸上甩了一个巴掌。

啪——

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可又觉得是在清理之中，之前的愤恨，那些爱恨纠葛都在之前的对峙中慢慢积累到如今的爆发点。如果爱你却要离开你，我一定会恨，恨你为什么竟会让我选择离开。离开我最爱的你。

女人脸上是一种悲伤的表情，大颗的泪水落下来。

“天霖，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台词！

决断的离开现在回归到剧情中的依依不舍。

陆长星愣愣地看着她，伸手想替她擦眼泪，而女人已快一步转身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瞧不起地看了他一眼，带着嘉瑄下场了。

陆长星摸摸自己的脸，上面是女人滚烫的泪，他怔怔地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泪水，他的脸上是一种痛苦的表情，他看向外面的门，一种强烈的寂寞感袭过来，他招架不住，颓唐地坐在地上，他环视自己的屋子，女人的包还在他的身边，他拿出里面其中一件衣服，抚摸着那种触感，他用脸贴着。

镜头慢慢拉长，灯光明明没有人动过，却感觉陆长星周围的光线都暗下来，他用脸抚摸着那件衣服，然后眼泪就掉下来。

所有人都感觉像是一束寂寞的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的悲痛让人的心都是一揪。

全场都是一片寂静。打板的人都忘记说结束。

是张天霖第一个反应过来，鼓起了掌，然后全场都响起了掌声。我看见导演满意地笑起来，张天霖跑过去抱住陆长星，夸奖道：“嗯~阿星你不输我诶！”

陆长星微微笑了，我发现他的视线看向了另一边的嘉瑄，嘉瑄冷眼看着他，像是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冷哼，走开了。

或许其他人都没有看清，在她挣扎着让陆长星放手的时候，镜头只能拍到她的侧脸，而从我角度却可以正好看见她的正脸，我看见她眼睛里一瞬间闪过的阴狠，如果不是另一个男人突然进去，踢陆长星的那一脚说不定是她先踢出去的。

她甚至还故意换上了细高跟。

简直可以说是用心良苦、煞费苦心。

“嘉瑄，你演得很棒，正式拍的时候也要保持水平啊！”导演鼓励道。女人露出谦卑的笑容来，对着导演小小鞠躬。张沁拍拍他的肩，又走向陆长星，“你叫什么名字？”

张天霖替他开口：“陆长星~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果然很厉害吧？”

张沁点点头，“那你等一下找副导签下约吧。还是大学生吧？学校那边可以请假吗？”

“已经大四了，所以没关系。”陆长星说。

“这样啊，好好干，剧本有什么不明白了，找我聊。”

“我知道了。”

张天霖很为陆长星高兴，两个人跑到角落去说话，我坐在导演边上，陪着看其他人的试镜，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女主和男主都定下来了，接下来的试镜是为了选出其他的配角们，张沁口碑在外，想和他合作的人简直是太多了，加上张天霖的人气，我们这部电影，从筹资、找编剧、选角、定场地……一系列的过程都没有太大的困难，似乎全世界都在等着这部电影的诞生。

我本来还担心陆长星会不会不行，现在想来根本是多虑了，他不仅要演戏配合嘉瑄的故意为难，还要演得出彩，真的是不易。恐怕之前嘉瑄和他说的那一句话就是警告。

我偷偷看他一眼，他和张天霖坐在角落里，脸上带着微笑，张天霖似乎和他有说不完的话，他一直说着，陆长星就会偶尔应一声。他穿着衬衫，牛仔裤，宽大的背，这里开着很足的冷气，可我看见他的衬衫贴着后背，微微湿了，他的额头上好像还在冒着冷汗。

他在强忍着。

他和我说他还在发低烧。之前被他的动作唬住，现在想来之前贴着他额头的时候，确实很烫。他不是低烧。他是发高烧。三天了还没有好。

——总监应该有人照顾吧，可怜我在学校，还要自己照顾自己。

我不安地看着场景里演员的表演，一直在跑神。

等到终于都结束了，和张沁稍微聊了下选角，我等不及地想要离开。

“阿方，我和阿星等下要一起去吃饭，你来吗？”张天霖问我。

我看着陆长星，他的脸色有点发白，张天霖都看不出他生病了吗？

“你跟我来。”我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就往外走。

“喂！阿方！”

张天霖叫我我都没有理他。陆长星跟在我的身后，没有抗拒，只乖乖地跟着我走，我能感觉出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探究什么似得。

我打开车门，将他塞进去，他坐在后座上，大长腿还在外面，我直接扑过去，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他的额头，滚烫的体温。

我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陆长星你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吗？！一声不吭说走就走，敢给我今天病都没好！你是小孩子吗！”

陆长星笑着听着我教训。

“说什么一个人没人照顾，你这么大的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是想死吗！”

我狠狠瞪他，他感觉没听进去一样，咧着嘴笑，还有笑意更浓的倾向。

“你笑什么啊！”

陆长星一把揽过我的脖子将我拉进车，他已经欺身上来吻住我，抓着我将我拉上车，我被他压在玻璃上，感觉到吞掉我似得吃着我的嘴巴。

我喘不过起来，用来推他。

“干嘛啊！臭小子！”

陆长星高兴地笑，“大叔，你这么担心我啊。”

“鬼才担心你！”

他过来拉我的手，火一样烫的体温让我心里一惊，趁着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又被他啃了一回，我奋力挣扎着都推他不动。

这家伙真生病了吗？怎么这么有力啊！

他渐渐温柔下来，伸出舌头来和我纠缠，我被他吻得缺氧，那种带着占有欲的亲吻让我嘴唇发痛，我反嘴咬了他一口，他吃疼地叫了一声，然后直直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怕怕的，他又靠过来，我下意识要躲，可这窄小的车厢里我根本无路可躲，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而陆长星却是慢慢靠近我，将我紧紧抱住。

“谢方。”他温柔地唤我的名字。

他靠在我的肩膀上，像是寻求安慰一般。他就像一只大狗抱住自家的主人。

……就是有点太用力了。

我伸手去摸摸他的头，他在我怀里蹭了蹭，闷声道：“我喜欢你。”

我心里一震，却只是哄小孩般回答，“我知道。”

我感觉到他整个人都震了一下。

他像是突然失去力气一般放松了，手像是轻轻搭在我身上一样，静默了很久之后他从我身上起来，我一直看着他，他脸上没有表情，他推门出去，我连忙追出去拉他：“你还在生病呢，上来。”我又将他拉上车，他坐在副驾驶座山，眼睛看向窗外。

我系好安全带，看见他一动没动，又靠过去帮他系，他低着头看我，我微微抬头便直接对上他脸，靠得太近，他伸手想摸我的头，我莫名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可他又放下了手，撇开头。

我咳嗽一声，慌乱地坐回去。

一路上心里像被人挖了似得，空荡荡的疼。

我们俩都没有说一句话，车内有种快要结冰的氛围。

在自己家停下，陆长星下了车，熟悉地往楼上走。

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脑袋里一片空白，我忙拉住他的衣摆。陆长星的脸色依旧很差，他之前走路还有些不稳，我应该带他上去，然后照顾他的。可是……

“怎么了？”他问我。

我低着头，不知道要怎么说。

“我家……现在不太方便。”

陆长星沉默地看着我，我喉咙苦涩地说不出话来，他冷冷地开口：“你那个学长在……所以不方便？”

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点头。

陆长星似乎冷哼了一声，也不看我，直接往外走。

“陆长星……”我唤他的名字。

陆长星只是独自往前走，语气冰冷而果决，“别跟来了。”

抗拒的姿态。

我顿在原地，看着他颤抖的肩膀，那背影有种落寞的感觉，他拦车离开，我心里不知道是不是被愧疚折磨着难受，一点点侵蚀心口的酸胀感像是要腐蚀我整颗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