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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走到一点的时候，包间里流着一首很安静的英文歌。

程一水多少也喝了点儿酒，眯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脑子木木的，掀开不知道谁替他盖在身上的小毯，“唔”一声。

坐一边翘着腿的郑昼终于直起身，伸手摸他头发：“醒了？”

程一水没在意这个过分亲昵的动作，只是觉得冷，加上意识还没有彻底回笼，就带着点儿小鼻音哼出了个不大容易让人听清的调，像撒娇。

他以前爱贪凉，后来一到阴雨天，就总觉得膝盖骨关节里有种冷嗖嗖透着风的感觉。

上学的时候郑昼总说他不爱惜身体，等老了以后容易得风湿，没想到这张乌鸦嘴果然灵验。

程一水和郑昼的关系说起来就比较搞笑，认真讲，他们两个大抵也属于青梅竹马的范畴。

程一水回京的时候才将将七岁，发育迟个子矮，刚到程家的时候被家里上上下下偷偷笑话像萝卜头。

家人对他漠不关心，没有玩伴，倒是因为性格原因程一水没少被本家里那几个年纪相仿的表姊弟欺负。而他本人倒不是很在意这些，也许是比较麻木。

最后还是刚搬到附近的郑昼见程一水实在太可怜，当时年纪都小，心里难免会存着一些英雄梦，于是正义感爆棚的替他出头，后来也时常恨铁不成钢的骂他蠢、骂他傻，对人软绵绵，活该被欺负。

到初一以后，程一水的身量才慢慢开始拔高，而郑昼则天生是游戏人间的多情种，加上皮相出挑，特能勾人，身边人一直是来来去去。再长大一点俩人就总是喜欢互相评判对方挑选另一半的眼光如何的俗不可耐。

程一水第一次恋爱在高中，当时纯粹算是胡闹。对方是高他两届的学姐，其实细想来当初他对学姐并没什么特殊感觉，是以在交往两个月后选择和平分手，因为分得不太难看，最后成了朋友圈的点赞之交。

程一水的几段恋爱都比较儿戏，也许是因为本真态度就不端正，往往没几天就无疾而终，最后都只止于牵手拥抱，总之就是非常柏拉图。

他前任叫徐旬，是个富二代，听说家里很有家底，是典型的理工女生，皮相不差，属于走IT风也很好看的那类。

程一水一向最会持靓行凶，而他本人对感情这事儿更谈不上多么认真，只算图个好玩儿，直到他和徐旬在一起以后才发现这人脾气特别怪，极其反感他的社交圈，又经常上纲上线，俩人意见常有分歧。

一有问题就非要争个是非对错这点儿在程一水自己的看法里本身就比较没劲儿。

几个狐朋狗友私下也笑他这是被管的连个正常社交都没了。程一水听完这话懒洋洋垂着眼，觉得这段恋爱谈得确实没什么意思，后面很直接干脆地向徐旬提出了分手。

而徐旬只认为他这是在发小脾气，只说让他先冷静冷静。

程一水当时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一个笑话，于是一句话也再没解释，反手就是个拉黑，至此画上句点。

陆知意早早就被领走了，江亓不知道跟谁在打电话，刚接通，这边儿江亓一开口，程一水就猜出来对面是谁了。

“我还能跟谁一块儿喝酒啊？”那头又不知道说了什么，江亓跟着笑起来：“嗯，我怕你吃醋。”

程一水耸耸肩，一个人百无聊赖地从搁在桌上的果盘里捏了个樱桃丢嘴里。没一会儿就酸得直眯起眼，他低下头，把嘴里的樱桃核儿吐了，又拿纸巾擦了擦手，不管人听没听听见，只扔下一句：“走了啊。”

包间里明显只有郑昼听见这话，抬头看过来，然后说：“我送你回去。”

程一水已经穿好外套，正准备推开门，听完回过身子：“不用。”

*

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又降温几度，路上程一水裹紧大衣外套，还在想半夜三更最容易堵车，哪成想出了门就撞到个熟人，这会儿只觉得头更大了。

对面俨然也是一愣，紧接着叫住他：“阿水。”

程一水一脸的没表情，压根儿就没回头的意思。

徐旬一急，心正想要怎么留住他，张嘴说：“你有东西落我那里还没带走。”

程一水听完这话更是快忍不住翻白眼的冲动：“那我不要了成么。”

“为什么？”徐旬一手拉住他，皱眉：“就算要分手也起码给我一个理由，没道理这么躲着我吧。”

程一水在心里“啧”了一声，实在是觉得好笑，心想您这反射弧还真够长的啊，这都过去俩月了吧。

心里这么想着，他却一个字也没说，那头更不依不饶，死脑筋地非要刨根究底：“所以到底为什么分手？”

程一水转过身去，终于也有点儿火大，于是就很不耐烦地说：“大家都是成年人，玩玩儿而已，何必这么当真？”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一转过身，就看到李清持。

说实话，程一水现在很尴尬，而且他也不确定刚才李清持听到多少，就好像自己一直来在李清持面前努力堆砌出来的人设全部坍塌。同时又觉得自己眼下像是一本被掀开来的书，毫无保留、赤/裸裸摊在她面前。

虽然这并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