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小说: 坠入洛河之梦 作者:良玹 字数:2679 更新时间:2020-09-04 18:01:32
深深庭院枫叶堆满了院子,阳光渗透了地面,放了砂糖的芙蓉糕里装着她的心意,却不幸地撒了糕点,打倒了驸马桌案前那一盏凉茶,茶水蔓延在卷轴上露出驸马的字迹。
洛红鸢轻轻一挥衣袖,在奈落的镜中阴云密布,狂风袭来,即将有一场暴雨倾盆。
洛千雪笑意渐深,凤尾一般的眼角撩得越发俊朗,“前世可不是这样的天气。”
洛红鸢倒是霸道,“你难道不觉得这种天气比较有故事吗?”
厉文景这日下朝时,与官场中人客气地打交道,大臣对他嘘寒问暖,问到公主的病情如何,厉文景还说她已没有大碍了。他说这话时,墨煜从他身边走过刚好看了他一眼,无言。
一场大雨纷扬落下,小厮给驸马爷打上一把油纸伞,让他上了轿子,轿门也紧紧的关好,如今这位驸马爷可是陛下那里的红人,更是公主别人碰不得的夫君,可不能让他金贵的身子害了病。
厉文景从友人那里讨来几壶荷花酿,他把酒放到了马车里,准备带回府里。公主对酒是尤其喜爱,她虽不缺什么名贵的酒,荷花酿是友人酿制的七年陈酿,公主的品味也是颇佳,想来与她共饮不失为一件美事。
公主喜欢召开诗会,他便学习诗词,他身上随身带着一本宋词,一本诗经,他这辈子所有的情诗都是为她所吟。
纷纷细雨中他卸下了斗篷,心情颇佳,回到了府中他察觉到有人进了他的书房,书房是他的禁地,他走入书房就见李云澜拿起了他的卷轴。无论是桌上打翻的茶杯还未来得及收起,还是此时李云澜的神色都仿佛在说着,她已经知晓了真相。
一切都晚了,他很冷静的知道这一天总会来,却没想到这么快。她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对他敞开心怀了,他千方百计下才来之不易的幸福崩塌了。她甚至会不听他解释,她从现在开始会对他退避三舍。
就像他预料到的那样,李云澜正用一种恐惧,又愤怒的神情绝望地望着他,好像他不是她的夫君,而是一条冷血的毒蛇。
他只好苦笑,除了苦笑还真的不知道能说什么,难道要他对她说,他的身份是假的,名字也是假的,他原本是北越人,为了杀北凉皇帝才被送到这里当奸细。难要要他对她说,他身不由己,而且他只剩三个月身上的毒药就会发作了,要么他死,要么北凉皇帝死。要他怎么对她说,他给不了她将来。
遇见李云澜让他回到了春天,她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美目流盼,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斜插一根镂空金簪,流苏洒在青丝上。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裙摆在黄色的花海里旋转着,如同在春日下盛开的樱花。
可她现在看他的眼神,却又将他打回到了那个寒冷而寸草不生的地方,在纯洁、善良的她面前,他羞愧,卑微到骨子里,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这样的他被她知道了真面目,他有什么资格挽回她的心,她一定厌恶他到极致。可他仍旧舍不得,放不下这份情,他哪怕知道她不会喜欢真正的他,哪怕知道这是一场必败的战役,他欺骗着自己,也欺骗着她,也想要留她在身边。
他无以自容地拾起了面具,笑容温柔,“怎么了,公主?怎么这样看着微臣。”
“你,你和北越阴谋害我皇兄!”李云澜却对他的笑感到陌生,她觉得他如今这样让人心里发冷,他的笑容很温柔却让人毛骨悚然。他好像在嘲讽着她,他眼里的轻蔑在说她太傻了,她从未真正认识过他的夫君,就连死后的李云澜也在为此耿耿于怀。
“那又如何?”厉文景脸上丝毫没有惭愧,看不出慌乱的神色,也许他的性格就是这样,遇到什么都会从容,镇定。
李云澜试图激怒他,“你这个骗子,齐宣侯墨煜说得没错,你就是个无耻之人,卑鄙的小人!”
厉文景表情冷淡,声音冷漠,“是啊,我高贵的公主殿下,你说得对,微臣就是个卑鄙小人。”他嘴角划过犹如刀锋一般的冰冷弧线,“如你所愿,你高兴了吧。”
李云澜感到愤怒,他还是像前世那副模样,千年的光阴流逝也未能让她放下,她终于逼问出最重要的话,“你打算杀死我皇兄,也杀了我吗?”
厉文景一愣,沉默,“这个,我从未.....”他看到他心爱的公主哭了,他忽然感到一阵不知所措,他想要擦去她的眼泪。
李云澜却避开了他的手,她觉得他的一切都太假了,她再也不敢信他了,她厌恶地看着他。
厉文景无奈地笑了笑,“公主就算不喜欢我,我也不会走,公主不高兴,我可以任公主打骂出气,我来认错。”
李云澜很是委屈,“你觉得,这是打你一顿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他神色慵懒,那眼底深处却是绝对的肃杀和冷酷,“若公主舍得我死,就去陛下那里告发我吧。”
这目光如冰水浇在她脊梁上,寒彻肌骨。李云澜知道,他并不是真的以为李云澜不会那样做,而是前世这个时候宫里早就被他控制了,他对她说这种话有什么用。
厉文景仍要陪她把戏唱完,“微臣一时糊涂,被人威胁竟犯下如此大错,都是公主及时打醒我,大错才未促成。”
李云澜神色不悦,分明他可以随时杀掉她了,反正他已经达成了目的,她没有利用价值了。
“厉文景。”李云澜叫了他的名字,声音极冷。
他看向她,期待她说点什么的时候,只听她说道,“你休妻好不好?我现在看你这张脸就生厌。”
厉文景沉了下脸,一片黑如点漆的深色之中,满是冰冷,不知其想。
李云澜讽刺地说,“至于你那个盟约的事,呵,我不会跟皇兄说,我还不想昭告全天下,我跟你的大婚原来是一个笑话。”
随着她那一声“笑话”,不偏不倚刚好戳中了心窝,他心中一滞,颇有些不是滋味。他眉眼之间没了温度,只剩下了冷笑。
临走之前,他拜道,“谢公主大恩!”
李云澜感觉到了他的讽刺,脸上浮现了一丝怒色。厉文景未等她说话退出了书房,外面的雨洒落在他的身上,来时还是高兴的心情,他也没有想起去拿伞,他看向周围的风景,希望这场大雨能冲走他的烦躁。
虽然这场婚姻在他的计算之内,他也没有把这一桩婚当作一场戏来演。他确实喜欢李云澜,也愿意娶她为此生唯一的妻子。如今这样的场面还真是十分好笑十分无趣也十分悲凉,他从未料到一场算计到最后是两败俱伤,他丢了心而她却不信他有心。
前世的李云澜不曾知道,在他跪下的时候,他心底的某一处在慢慢的裂开。那是一个没有爱,没有阳光的地方。
穿越的李云澜进入了他的内心世界,在繁华的市集上看到了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他容颜清秀,很小也很瘦弱,他想买糖葫芦,却因为没有钱被老板赶走。他去求他爹说,“爹,我想吃那个。”男人也只是敷衍地说,“别吵,去那边玩去。”
男孩子却还是追在大人的后面,他为了一个糖葫芦在街上跑了半天,他听说只要跟爹撒娇就能有好吃的,可他最后什么也没有吃到,反而得到了大人的嫌弃,“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烦啊!”
男孩长大后救了李云澜,可他身为北越人不打算娶一位北凉女子为妻,却没想到他来北凉执行任务要娶北凉公主。
她此生注定是他的妻,而他也注定是她的夫。他的心是一座荒凉的城,而她的出现带来满城的花开。
但他脆弱一旦她讨厌他想要离开他了,没有了光的城就会慢慢暗沉,回到最初那个破旧不堪无限黑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