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走呢？”被推着轮椅的青年轻嗤一声，他的脸颊瘦削，肤色一片不健康的苍白，偏偏双唇艳丽地近乎妖异，他的眼中戏谑，凉薄的斜瞥着身后的男人，

“她说的没错啊，我没心没肺，无情无义，所以不可能爱上你，你又图些什么？”

身后的男人脚步似乎顿了顿，席御迟只觉得他的声音每字每句就像凌迟的刀刃划在心口，藏着苦水的鲜血急涌而出，他微微后撤了一步，按在胸口的指节几乎用力到发白，

“没关系，”他略显苍白地挤出一个笑容，“我可以等，我就图一个你。”

青年似乎是微愣了一下，随后轻抿起唇，扭过头不再搭理。

席御迟又拉着他逛了一会儿，就听沈云泽冷不丁开口道：“我有些口干。”

席御迟的眉头微微蹙紧，有些犹豫地哄道：“今天没有人跟着，再忍忍，实在不行我们现在就回家，嗯？”

“渴得厉害。”沈云泽微微侧颊，乌色的软发贴在颊边，显出一片乖巧来，少年轻笑一声，久违地显出些许傲慢来，“难道三爷的耐心就只值这么点？”

席御迟与那双乌黑的桃花眼对视了片刻，他稍稍犹豫了一下，俯下身轻轻握了握沈云泽的手：“阿泽等我，很快就回来。”

目送着男人背影消失不见，青年轻笑一声，从轮椅上站起身来，他腿间的白茶花也随着动作掉落在地上，摔落一地花瓣，沈云泽拖着一条伤腿走到附近的一家酒楼。

“劳烦，电话接我一用。”

青年的样子就像医院里的重症病人似的，但衣衫明显是上好料子，前台的小伙惊了一下，随后还是扶着沈云泽走到电话前。

沈云泽心里边全是紧张，以至于拨号都错了两遍，电话一接通，对面传来懒气十足的一声“喂”。

“邱凌，是我，沈云泽。”

电话那边静了一秒，瞬间炸了：

“真他娘的谢天谢地，我正要找你呢！您叫我查的事查到了，那场火，是席御迟叫人放的！他之前就伏击了裴爷，后来又把你们骗到一起，设计叫裴爷去死！”

似乎是因为太过激动，邱凌的声音显得特别大，劣质的电话机外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沈云泽一愣，顿时只觉得遍体发寒。

“阿泽可真是叫我好找。”阴冷的语调骤然在身后响起，沈云泽吓得一趔趄，摔坐在了地上。

席御迟的脸被阴影笼罩，看起来阴戾而煞气，他显然什么都听见了，薄唇轻勾着，如欣赏什么美景般欣赏着沈云泽脸上一系列惊惧、害怕、与愤怒的表情。

“......是你杀了裴哥！”小少爷的眼睛里全是泪水，水色的眸子里溢满了恨意，“——我要杀了你！”

也好。全心全意的恨总比视而不见好。席御迟扣着青年的手腕放到唇边舔咬着，原本平整的西装此时沾了不少尘土。

“我等着你来杀我。”

他用力扯着少年的手腕将少年从地上拽起来，顾不上许多店员顾客已经被吵闹吸引了目光，他俯下身将沈云泽扛在肩上，手臂禁锢住他踢打的一切动作。

“在那之前，你依旧得听我的。”

“你让我恶心！”小少爷在他耳边恶狠狠地咒骂着，尖锐的指甲几乎已经刺进了席御迟的皮肉里，细小的鲜血渐渐溢出，男人却几乎感受不到疼似的，没有一点不必要的停顿。

裴宁稚未必是斗不过席御迟，相反，在延城，裴家根本无从敌手。

但裴宁稚自小天之骄子，众星拱月，他所学习到的都是书中的君子之风、仁人之道，所以即使他再狠戾，也绝对是堂堂正正地把枪杆子指到对方脑壳上，用实力彻底碾压。

而席御迟不一样，席家并不是什么百年名门，他从小在泥堆里摸爬滚打，学到的都是社会上最黑暗最见不得人的方面和最阴损的手段，他熟知一切肮脏的人性，因此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也是裴宁稚一时不慎的原因。

沈云泽胃被顶着，原本就挤压地难受，随后又被席御迟扔进车内，捂着嘴巴就把不知名的药强行给他喂下去，他扑着座椅干呕了几下，眼前就开始逐渐发黑起来。

耳边是席御迟近在咫尺的沙哑嗓音，像是热恋恋人般的亲昵，却又无限令人感到战栗。

——“我杀了他，你也毁了我，两两相欠，互不抵消。”

席！三！爷！好家伙！浑身上下泛着一股子病娇的好苗头。

沈云泽已经有点后悔这么早惹他了，却还是要按人设硬着头皮继续刚。

那小少爷满脸气血上涌时的红晕，倒是比平常时看起来没那么死气沉沉一些，此时一双桃花眼死盯着席御迟，倒让席御迟想起他年少时遇到的一只狐狸，明明看起来柔软可欺，却藏着宁可死磕到底也不屈降的劲头。

——最后狐狸因为没能逃出他的牢笼，而一头撞死在石头上，他把狐狸的尸体捡回来，却没有如原计划一样剥了狐毛作衣裘，而是永远地用药水保存了它的尸体，叫它鲜明而不变地留在自己身边。

可一旦将沈云泽代入那只狐狸——心里却一下子如灌了铅水似的堵塞起来，正是这一瞬的难受，忽然就无限止强烈起来，直逼他的心魂。

沈云泽被气地牵起咳嗽来，却见身上的男人忽然用手捂住额头，俊秀的眉宇相互蹙紧，看起来好像极为痛苦的样子。

不会真被他气出毛病来了吧？到了嘴边的恶毒咒骂又被堪堪咽回肚子，小少爷缩了缩脖子，又有些狐疑地看着席御迟的面孔。

席御迟似乎很痛苦，他粗粝地喘了几口气，从口腔中尝出了一点血腥气。

“崽崽......”轻声到地点的声音在车内响起，沈云泽却一下子愣住了。

他呆呆地停下了一切动作，与席御迟对望了几秒，就算眼前依旧是再熟悉不过的脸，沈云泽却也能莫名其妙地坚定了心中某个不可思议的猜忌。

——“裴...哥？”